Title:30 性轉otp挑戰-女帝&掌櫃(非cp)

系列:天下第一棧,天子兄弟

CP:黑姝(黑少)/女掌櫃(掌櫃)有,多姊妹情誼

等級:PG-PG13

警告:性轉

女孩子遇上古代就是個萌字了得,明年如果有時間就來寫白少她娘好了(美人大愛

 

***正文***

 


1.    布偶/玩偶


被王命招來,女官戰戰兢兢。

 

她是海選採聘而入宮,一入十年。

 

待在主子身旁,日子平順無波。平日裡安靜跟在長公主身後,隨公主性子採藕插花,隨遇而安,哪知今日卻被皇城至尊急促召來,不知犯了什麼事。

 

這操生死大權的主兒,可不是什麼善與之輩。

 

杳杳涎香淡紫霧,御書房內,女帝玉手握書卷,閑靜而坐,玉腰帶玲瓏了一襲明黃裙襬。

 

見了她來,承冽帝甚至沒等小小女官跪安,便揮袖拋出了一團東西到她眼前。

 

那是女官私下一針一線縫起的,芳心暗許的皇帝侍衛。

 

她登時嚇得魂都飛了,噗通一聲跪下。

 

「陛下饒命──」

 

「──朕有件大事要交給妳辦。」

 

「──」話聲剎住,她呆愣。事態好像從她想的方向,偏了?

 

「饒什麼命?」承冽帝冷冷皺眉看她,那艷麗卻讓眾臣不敢抬望的女帝彷彿有些懷疑這遲鈍女官怎能跟在自家皇妹身邊:「往後酉時,妳到朕的御書房來,告訴朕如何逢製這布娃娃。辦得好,便有賞。」

 

……咦?咦咦?

 

女官不禁怔愣,但連忙領命,座上承冽帝又隨手招來一個侍衛。

 

「年豐,你每日負責護送她來。」女帝又看了眼那有點呆傻不可信的女官,才說:「都下去吧。」

 

小心站起身,退步向書房外。女官還為自己九死一生而茫然。裡頭侍衛在皇上命令下撿起那娃娃,也跟她出來,把布娃娃還給女官。

 

那娃娃栩栩如生,眉眼神韻,倒是跟這喚做年豐的侍衛,挺像。

 

……啊,她想起來了。

 

這娃娃,前幾日便是被長公主,借去了。

 

懷抱那娃娃,面對也紅著臉的侍衛──她不禁飛紅了芳顏。







2.    針線活

蓮白紗簾朦朧,緞墊小亭,皇城兩位主兒相偎而臥。

 

亭階之外,跪著十數朝堂官員,覆首待命。

 

日頭高照,卻見那女帝慢騰騰玉指捏針,起針、落針,力道卻是相同一致,隨圖案花鳥紋理而行,依勢變化。打子均勻緊密,半分繡地都不顯。

 

每三四針,女帝便輕啓朱唇,吐出一個名字,讓下頭宮人逐一書下。

 

長公主漆髮挽了個環辮垂落,掩了天藍衣裙上蘇繡紋路。安俯於姐姐膝上,墨點般的眼上描花,嬌貴可人。她輕輕笑著,指尖去撫過女帝針線密繡而出的厚疊瓣華。

 

「皇姐,」長公主仰顏巧笑:「給我繡朵牡丹吧,上回繡房奉上的雙面繡可好看得緊。」

 

「蘇繡秀麗,蜀繡渾厚。雲兒若是喜歡,下回皇姐帶你到蘇州繡花弄去玩兒。」女帝柔了眸下望,又是一針而下,接而收緊圈線。妙眸漫不經心瞥了外頭汗如雨下,仍面色不變的臣子。

 

「用色細挑、運針斟酌,下針卻要果斷。」天下的女主子輕柔道:「你們,可明白了?」

 

眾臣接過宮人遞來的玉板宣,紙上墨跡洋洋灑灑,宛若白綾上鮮血淋漓。

 

手捧那名條,臣子們汗涔涔下,密若針繡。

 

古往今來,還有誰人女子能如斯氣魄,談笑下針間,十繡屠一門?

 

 





3.    照鏡子

宮殿持續燃燒獸炭,雕成獸貌的炭火無味無臭,加之點了涎香,有宏然大家氣象。

 

但再如何尊榮,也不及這出身自明德王府的王夫面帶沉凝,氣度大方。

 

此代帝王之夫,手持奏摺,卻向坐在下座的小女兒遞去,寬袖漠然撐臉。

 

「妳的皇姐,竟當真砍了刑部尚書的頭。」男子冷冷而笑:「就因掀出他罪狀的人,是妳。」

 

他七歲的小女兒低下妙眸,細細看起那連篇文字朱批,長睫顫動,最後無聲而默。

 

「如此一來,便是行了偏頗。」後宮之首的王夫斜倚於榻,漫不經意把玩手上玉如意,月下鷹目眸光閃動:「皇兒便失了人君之道。」

 

「皇姐也並非一直如此。」藍裳小公主稚柔嗓音細聲說,墨瞳仍垂。

 

「皇兒如何,為父一手培養她,又怎會不知曉。」淡然說了一句,容貌若刀削,當今女帝唯一夫婿面帶冽意:「破了她帝心的,可不就是妳嗎,雲兒。」

 

「──帝心若破,社稷將亡。」那年未過十的小小女娃字正腔圓,仰臉去看父親:「父王,可是要殺了我,去圓皇姐的心嗎?」

 

如冬之清冷。

 

為人父者,王夫冷冷淡淡,平靜凝視出自於他血肉的嬌小女兒。

 

「不。事已太遲。」那男人冷酷坦言:「當初為了王位打算,生下了妳,卻沒想到皇兒會因此生了牽絆情意……這是為父之疏。」

 

王夫慢慢偏過了臉,對自己的女兒輕柔道。

 

「然,她既如此,」父儀天下的尊貴男子半掩著眸:「那麼,這往後便是妳的職責,女兒。」

 

「銅鏡正衣冠,而妳,我未來的長公主──妳卻要正帝心。」

 

「莫使之濫殺、莫使之憊軟;立其道而止其離。」

 

「端為──天下黎民。」

 

小小的女孩在父王面前低下頭,抬起來時,卻看向父親身後、窗櫺之外。

 

看向延展到宮外千里大地的無限蒼穹。

 

 






4.    瘦身


宮廷之中,正掀起一股纖弱潮。

 

原因無他,便是才剛登基的承冽女帝,一日在御花園中與後宮一眾遊賞秋風時,渾不在意說了一句〝朕甚喜人如小燕端於膝〞。

 

能依偎在女帝膝上,還不把千嬌百媚的鳳體壓疼,這體態可該要多輕巧才行呀?

 

一時之間,宮中男男女女盡皆風行蜂腰之法。妃子面首、宮女太監,個個細腕如玉筷、清瘦若無骨,甚至差點有人生生餓死。

 

見宮中這亂象,跟隨女帝身旁的御前侍衛不禁默默然。

 

諸位娘娘、官人唷,饒是你們再如何纖細──

 

他無奈轉頭看了看御書房內,長公主半趴在一臉寵溺撫著她長髮的中原君主身上,興沖沖翻看姊姊為她命人從官外帶來的稗官野史、鬼仙之事。

 

──也不可能瘦到,如十三歲小女娃一般的。





5.    八卦

妙語自櫻唇吟出,編織成霧靄。

 

東宮殿下毫無私藏手段,疼愛教導妹妹在這深淵內宮之中,如何去聽──如何,去說。五歲女娃眨著靈眸,照著姊姊教她的話說著,不同時刻、不同的人,一句又一句──

 

直到她們母皇的一個男寵被謠言所陷,而後宮之首的王夫一筆批下,俐落把一個大好人頭砍了。

 

那一晚,公主被抱到明黃裳裙、珠飾上鑲珍珠、銀片的儲君少女膝上,姊妹中較年長的那位自豪勾唇。

 

「做得真好,我的好雲兒。」寵溺而笑:「如此,日後,讒言便會是妳的刀劍。」

 

儲君宛若人仙,氣息悠長卻凝練。只是眼眸閃動情感水亮。

 

「八卦即蛛網,往上顫動都能上達天聽。」

 

她輕柔親了下妹妹軟頰。

 

「天聽將站在妳這方。」東宮之主咯咯笑:「天聽即殺。」

「我的小乖雲兒,妳可要知道──玩轉得好些,在這宮中,傳言比什麼都還能,無血無形地屠戮。」



6.    挑外出服裝


羅裙紗披、抹胸玉珮;腰帶花飾、披帛襟邊。

 

女帝讓貼身女官滿頭大汗一件一件呈上來,又自己皺著柳眉一件一件退下去。

 

金玉帶?太沉。

 

繡彩深衣?太花,又是上下皆連,穿著麻煩。

 

間色裙?條紋太通俗!

 

片片絲、縷縷綃、塊塊帛、條條絹、匹匹錦,蠶輕長衣羽編袖。遍布帝君寢宮,花紋卷草雲紋,繡魚欲游、裙上花綻,一時之間衣上風華甚是五彩繽紛、目不暇給。

 

只是那天下的主子仍是不喜,使得一干女官嚇得發顫。遇上這種時候,宮廷中人,幾乎莫不盼著一個人的聲音。而這次,還真給早已花容失色的她們盼來了。

 

「──皇姊姊,妳怎地如此慢吞吞的?」

 

嬌軟嗔怨,懷抱宮中不知哪位貴人所飼的波絲白貓,中原的長公主偏著小臉自顧自進了大內禁地,手上撚著一朵盛放的花朵。

 

「雲兒,哎,妳再等等喔!皇姊快好了!」女帝反而一陣慌亂:「衣裙實在太難挑了啊,而且這還是難得與妳微服出去──」

 

長公主望望周遭如山高,華貴金銀、繡品繁麗的衣衫,無話可說。

 

「皇姊……妳既知道我們這次是微服,那怎還會挑這些……一看就知道是宮裡之物的貨色呢?」

 

天子動作僵在一半。

 

臉色陰沉下來,慢慢瞪向一旁瑟縮得更厲害的女官們。長公主無奈笑聲卻於此時緩了氣氛,藍裙少女傾身放了懷中白貓,持著剛摘下的盛花,將之別上了姊姊鬢邊。

 

「哎,頭飾這樣便行了!長裙的話,姊姊身上這件倒是還行,外頭再穿上我這皮裘吧。」將身上白裘脫下,披到女帝身上,王朝的長公主笑瞇瞇:「好囉!可以一起去玩兒了,皇姊。」

 

頓了一頓,回頭看鏡中自己頰邊美艷嬌花,女帝怒氣收斂。

 

在千衣百裳之間,因為一朵繡不上裙襬的花,反而笑了出來。

 

 






7.    占卜


丹爐焚香縈繞,由伶俐童子們小心看顧。

 

後頭一張太師椅上,半臥著一名老道。髮鬚皆白如玉石,晶瑩透亮。道人吐納氣息,端是久而平穩,如將大千世界鯨吞後,又自然蠶吐。

 

由外而內的踉蹌步伐冒失打破了這靜謐繚香。

 

衣冠歪斜的兩名中年道士白著臉互相扶持闖進丹房,像是後頭有猛獸追嚙一般,進了房剛吐口氣就腳軟了,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鶴髮童顏的老道慢吞吞睜開一邊眼睛,半帶一絲促狹。

 

「回來了?」

 

兩個道士拼命發抖,灰頭土臉說不出話。見狀,老道意料之中地一挑幾乎垂到道袍前襟的長眉,半是壞笑,破了點世間高人的意味。

 

「傻徒弟,早與你們說,此乃無用之舉。若新皇需要咱們,又怎會從登基以來,不聞不問?」

 

「可是,師傅……」其中一個山羊鬍半灰半黑的道士抖著嘴,仍不甘說:「您可是三朝國師,為這王朝卜吉卦兇了五十年……」

 

「卜吉卦兇,是道給信的人聽的。」國師半瞇起皺紋眼角,安然而笑:「當年是前太王夫信我們,但如今聖上心懷帝心、走人君之路,又哪裡有諸天神佛可棲之處呢?」

 

「什麼心懷帝心,」另一個道士咕噥:「分明是殘暴不仁之輩──」

 

說到一半,他趕忙咬了舌頭,偷眼看他師尊。卻見老道面仍帶笑,像是激賞地看他。

 

「便是如此,好徒兒。」國師點點頭,笑得氣定神閒:「人君不仁,社稷則安。」

 

天子盛而道佛偃、朝綱亂則百教興。

 

順應天命,才是道之所在、占卦本源。

 

三朝國師年長面孔平和,目光祥安。

 

這一回,不知他可以歇個幾年?





8.    女孩們的秘密


見著天藍裙影在長廊另一頭娉婷而來,內侍和女官們向寢宮正中書案前的那位報過後,一個個習以為常魚貫退出。

 

長公主到來時,廊外廊內都空無一人。

 

沒有人知曉,那些長公主偶爾到女帝寢宮的夜晚,發生了什麼事情。

 

臣子文人們上書過,被帝王冷冷嬌笑打發。

 

民間傳唱風花雪月,長公主笑而未放心上。

 

但宮裡頭的宮女們、侍衛們,只要知道一件事情便行。

 

那就是,不管這對姊妹花是商討國家大計,或者單純女兒家的輕咬耳朵小話語──他們敢留在那兒,便是存心當礙眼的崽兒、便是打探金枝玉葉們的小祕密、便是兩字──

 

欠抽。





9.    逛街


成長於後宮之中,茶來張口、飯來伸手,坐擁八方江山湧來的財富,買賣二字,不過就是典籍上普普通通兩團遊筆成的墨漬。

 

因此,第一次出宮在街邊要了根糖葫蘆時,長公主覺得還要給小販銀子,真是件奇妙的事兒。

 

她甜笑掏了個銀豆子給人家,害得那老實巴交度日的老漢嚇了一跳,還要苦著臉把身上一堆沾滿糖汁的銅錢子一枚枚數出來找零。長公主半好奇半著迷地看著那一握八角中空幣,接下握在纖手裡時,還有點貼身的暖乎。

 

啊呀,這樣一來,這人就跟我有過淵源了。

 

她這樣想道,像是有趣一般。

 

這千千萬萬銅錢在她的子民之間來去傳遞,碰撞響聲,放眼天下,無處不鈴。

 

這是百姓之間的交流呢。實質的、能握於手中的交換,但雙方明明互不認識、沒有感情。卻如潮水起起落落,沙沙低鳴。

 

微服出宮的長公主抬高藕臂,斜對夏陽,照爍了下指尖銅板兒,笑了起來。

 

買賣,真是件有趣事兒。若是可以──她真想拉著皇姊,也投入這凡世,好好玩耍一番呀。





10.    月經


艷紅妝點鳳眼瞇得狹長,承冽女帝單手托額,神色森然蜷臥於明黃簾幕龍榻。厚繁帝袍外衫盡退,唯留肚兜外一披白絲紗衣包覆胴體,酥胸春光微掩。看上去嬌軀溫玉柔軟,細瞅背脊卻是僵硬,加上那陰冷神情,愣是令內侍宮女紛紛如臨大敵,汗如雨下。

 

將熱甜湯品、糕點零嘴流水一樣送入九五至尊寢宮,女官們花容匆匆模樣急切,各色絲綢裙襬旋揚宛若夏華慌慌紛綻。侍衛除去平時屬於武士的肅殺,更多了幾分緊張筆挺,唯恐在這多事之秋被牽連受罪。

 

太醫院在此時更是叫苦不迭,幾個主事的苦著老臉被傳進去,又被女帝如冬風刮骨般的寒句冷言嚇得趕緊告退。

 

女帝天葵期間,宮中大禁。此時,連臣子甚而藩國,也要乖眉順眼、大氣都要憋得死緊,不敢吐出一口半分。

 

不過,倒是難得的──天下太平。

 

 





11.    點心時間/下午茶

當今中原皇朝長公主每每見到盤盤糕餅時那蜜般甜美的笑顏,總令她那九五至尊的皇姊想把四海之內所有甜點全數收刮來,奉在她心愛妹妹眼前。

 

女帝甚至在社稷政務之中,執意撥出了午後一個時辰,與長公主品茶休憩。只要見著妹妹瞇著美目而笑,盡情享用八色點心,再如何皇家優雅氣質地品嚐卻仍在粉頰上沾上糕餅碎屑的開心模樣,皇城的女主人便能滿足牽唇,艷麗眉眼揉雜入喜悅。

 

糟子糕、百果賀糕、鮮奶炸糕。

 

佛手酥、棗泥酥、板栗菊花酥。

 

蜜麻糖、松子糖、椰絲龍鬚糖。

 

豌豆黃、五丁包子、桂花江米藕。

 

淺笑瞧著妹妹又拈了塊紫玉涼糕入口,快樂得幾乎將皇室儀態拋諸腦後,女帝疼寵凝望這出宮於江湖玩耍後,便老有一段時間不在宮裡的心愛少女。

 

此時若還有人膽敢打擾她們──皇帝就把那不識相的蘸了蜜糖,一起吞下去。

 

 





12.    廚藝

出身自南陽水鄉異國的側王夫,雖是翩翩君子,卻擅長庖廚之事。

 

因此,愛好美人與美食的長公主會與其交好,實在也稱不上什麼新鮮消息。

 

「宛荊的紫米粥,確是一絕呢,皇姊。」皇城千金笑嘻嘻,小手摟著呼嚕嚕白貓兒,向天下至尊分享小祕密般悄悄說。

 

「雲兒,倒真喜歡他。」口氣溫和毫無酸意,女帝只有溺愛笑容,想來是對於自己在妹妹心中地位毫不懷疑。

 

「喜歡呢,喜歡到答應了幾件事兒。」抱著貓的少女也像貓一般,在姊姊膝上蹭了蹭,輾轉半圈,讓玉腰帶串玉發出脆響。長公主巧眸眨眨:「姊姊,那西炎女君的第七公主,妳是見過的?」

 

蔥指在妹妹墨雲一樣的黑髮中滑過,統領數個藩國的女帝難得年輕舉止地偏頭,想了想。

 

「啊。是那女孩吧?」僅披明黃緞子披風,她隨口應道:「說來卻正巧,妳說的那人,現下正領著西炎使節,在京城裡頭等入宮覲見……不過雲兒,這妳又怎會不知呢?」縱容低眼看去:「想給他打探消息,也別太明顯哪。」

 

「哎,這心思被皇姐抓著,也沒什麼關係呀。」錦繡藍裙的長公主輕笑不已,俏麗可人,卻是坦蕩蕩的恃寵而驕。

 

只是這心思能被發現,另一個心思卻不行呢。長公主笑著想。

 

關於西炎第七公主肚裡的孩子。

 

關於自這宮中、自姊姊身邊出走。

 

有一小半,是為了那美味的紫米粥。






13.    男朋友


──作為王朝公主,在需要時和親至邊疆,乃天選之命。

 

膽敢如此教導長公主的太傅,都被女帝削官趕到邊疆去。

 

──待出閣之齡,公主必定能招到一名好駙馬,琴瑟和鳴。

 

曾經對長公主說出這樣話語的貼身女官們,都被逐出了宮。

 

女帝冷峻嚴厲,氣息如刀似劍。

 

普天之下,不可能有的。縱然天有十個萬丈那般高、地有千個千里那樣遠。

 

帝位上那女君斜倚抿唇。

 

才不會有人配得上,我捧在手心、精心呵護的心肝。




14.    舞會

西炎七公主如傳言中溫婉、柔和。

 

這位公主也是西炎女君眾多王子公主之中,少數對於王位毫無興趣的王族子嗣。

 

連在天朝女帝給她舉辦的洗塵宴上,見著舞孃露出水蛇腰肢扭動美艷、胡漢精壯赤裸身軀熱汗漓舞,七公主依然眉眼不動如畫,坐如安佛。

 

可能是不習慣京城天冷,穿得厚重多層的的七公主神情如常和氣笑,胭脂下的唇卻有些發白。皮氅披風一疊一疊,將其修長身段裹得臃臃腫腫。

 

當今聖上沒幾下子,便對這筵席膩味了。讓在座臣子為她好好接待客人,明黃龍袍的女帝擺袖便走。

 

中原的長公主卻在這時到了席間,但身為天下至尊寵愛之人,無人敢對此嚼些什麼舌頭,連嚷著罰酒的慣例都識相收起。

 

雍容華服坐到女帝上座側邊,長公主卻是直看下來,對上七公主視線。

 

「西炎的容映殿下──是嗎?」

 

場上換成了彎刀武士劍舞亮光,但比不得這兩位女子目光交會。

 

「我感覺與妳一見如故──不如晚一些,妳到本宮寢宮來,陪本公主說些貼心話吧。」

 

聞此大逆赤裸言語,朝堂眾臣們不禁齊齊倒抽口冷氣。

 

長公主揚袖掩唇,卻是在這國宴之上,笑得狡狐一樣。





15.    小心眼


那更像是她們姊妹之間的小小遊戲。

 

長公主揣著心眼兒,在女帝身旁打轉著,摳點兒她其實也沒那麼想要的好處。或是甜蜜哄語,或是假裝民間奸商一樣的以物易物,手段層出不窮。

 

皇帝陛下也玩得很開心,尤其看妹妹貓兒一般打滾玩鬧,她那天生冰冷的心簡直都放得軟了。

 

心底打著小算盤時,長公主那靈動眼眸轉啊轉的,看起來便鮮活得盎然生氣。

 

連帶她也不禁打起心眼,時常弄來點珍稀寶物,逗引她心愛的妹妹玩兒。





16.    敵人/討厭的


自古兵賊皆兩立。

 

女帝陛下一身平民衣衫(雖說是平民衣衫,但也是千金大小姐裝束),把玩玉如意,卻秀眉緊鎖,直瞪眼前淡然女子。

 

墨裙如夜,黑玉鳳眼美眸,寬袖窄腰,細黑絲線編織繁複腰帶結飾。

 

如雪清冷,似梅冽香。

 

邪門聖女,黑姝。

 

自古兵賊皆兩立,不過邪門三十年前中興,他們皇室可也助了一勢。

 

但九五之女現下,卻想把這冰冷坐擁邪道的天之驕女,捉拿了砍頭。

 

當她心愛皇妹巧笑倩兮,靠在對方身畔送上朱唇之時。

 

──簡直殺心滔天。

 

這時候,縱然對方是個家世清白的大家閨秀,她也想安罪名,栽贓嫁禍。

 

反正她是兵之一方、大義一方。殺敵方之賊,理所當然。

 

──只有皇妹這心頭小賊,是她過不去的坎。





17.    耳環

一月一次,育有二女的女帝會陪伴她夫婿,當朝李姓王夫散步於御花園。

 

那是他倆所必須做出的姿態,這一午後,他會溫文下刀削般五官,而她得一襲盛裝般的嫻淑,互攬雙臂走過兩個時辰的作態弄姿、相敬如賓。

 

女帝對這男子總是帶著歉意的。

 

她愛這男子的胞姐。

 

所以縱使生了兩個如花般的女兒,她依然不曾轉身向他那半邊被褥睡去。

 

但王夫其實也不在乎這件事情,而這令女帝感到自慚。

 

因為她明白,比起她這一國之君,枕邊人更為這國家思量許多。他甚至不在意自身才華理應得到的官爵榮華,投身便進了天子後宮,甘心做一個手無權袖無財的陪寢。

 

他捨了大好男兒應有的踏馬逐沙,來給她撐起她於父親嚴苛影子下再無力掌控的後宮朝綱。

 

作為交換,她給了他兩個孩子。

 

那是他提出的條件,但她答允時卻不帶一絲猜忌。

 

她有時也不懂自己當時在想些什麼,這事可代表了下一任天子將有這家族二分之一的血。這是大事,國家大事,更何況這個家族早就旁倚大權、出了好幾個尚書和名將。

 

直到這一個御花園的午後。

 

她溫柔拿蘇繡帕巾去沾他艷陽下光滑的額,卻見那男人鷹般眉頭一點一點擰起成川。

 

她順著他目光,轉過臻首去看那處,只見到他們的兩個女兒。

 

當朝兩位公主偎在一起嘻嘻笑著,兩姐妹在軟座裡頭玩賞御花園裡怒放的花。才七歲不到的小公主正咯咯自遣去摘花的侍女手上抓過一把粉艷珊瑚藤,然後便將花朵塞到皇姐手上。

 

接著,女帝便見她一貫冰冷玉顏的儲君甜蜜笑開,當著內侍們的面將耳上環墜取下,把指間蔓生的花掛到白玉似的耳朵上,一綴天生地養,耳環芬芳。

 

女帝吃驚地眨了兩下長睫,更令她意外的,是王夫冷下的神情。

 

她看著丈夫,剎那間,她似乎明白了當年自己為什麼願意給他生下皇女。

 

那男人眼中只有對未來儲君的恨鐵不成鋼,沒有半分他自己的模樣。

 

 

 

就如那一年那一晚,他眼底冰寒冷靜卻又熾烈動人的情感,不是為她,亦不是為他,是為這生養著無數子民的天下。




18.    戒指

那時小公主不到十歲,還沒到出宮建府的年紀。

 

小女孩兒刺完繡讀完書卷兒,便拎著裙襬跟著一手把自己教養到大的嬤嬤一步一步晃。來自異國的年長女官不時回眸而笑,任由小主子亦步亦趨、時而伸長粉色花袖裡的小手討抱。

 

忙過一段,她坐下來稍做休憩,小公主像是瞧準了時機撲騰上來,在嬤嬤裙上蹭了個舒坦位子。放任落英般華美長裙垂到磚上,小小皇女今天的活計是抓著嬤嬤的手掌玩耍。

 

小手一下碰碰修剪整齊的指甲,一下又描描親近嬤嬤指頭尖端的紋圈。宮裡的小主子摸呀摸,柔嫩手指摸到了女子無名指上一圈淡得幾乎不可見的淺白痕跡。

 

「麥嬤嬤,」她抬起頭睜著孩童大眼:「這是什麼呀?」

 

年長女子也偏頭看了看手上白圈,笑。

 

「是以前戴結婚戒指留下的。」

 

「結婚戒指是什麼?」

 

「我的小公主唷,那是嬤嬤故鄉成親時的風俗,在拜堂時,新郎新娘要給對方戴上戒指才行,這樣才能成為一對夫妻。」

 

小公主歪歪頭。

 

「為什麼一定要戴戒指呀?鐲子不成嗎?鳳冠不成嗎?」

 

「不行啊,因為戒指是天神給凡人的恩賜。」撫養皇女們的嬤嬤微笑,給小主子捻過一縷從珠環裡頭逃脫的調皮青絲:「以前有一個神明犯了錯,要被吊在懸崖上給禿鷹啄食內臟。後來神王開恩,才改罰他一生都要把鐵環戴在手上。所以妳瞧,我的小公主。」她笑笑:「女人若是長大,不是隨大家一起戴著戒指度日,就是要被高高吊起,受盡刑罰。」

 

「騙人呢,那嬤嬤,妳怎地不把戒指戴好了呢?」小公主抓著嬤嬤的手,眼睛忽閃忽閃地好奇。

 

遠從千里之外的異國旅行到中原,最後在這皇城停下腳步。麥嬤嬤膝上坐著東方國度的小公主,自己瞇著眼笑,指環痕跡淺白,但已被歲月撫磨得淡去。

 

「當然是因為脫了戒指,嬤嬤才能到這兒來,給雲兒主子蒸甜糕吃呀。」她笑著點點女孩小鼻頭。

 

然後在秋陽之中,將粉色繁複宮裙的小女孩抱起,娉娉婷婷張羅主子一家的午後點心去。

 

 




19.    女兒

──這是天地間的奇妙之物。

 

她與姐姐曾經的面首坐在同一輛疾駛馬車上,懷裡抱著一個孩子。

 

兩個時辰前,這個孩子呱呱墜地。

 

兩個時辰後,他們逃離京城。

 

西炎的公主甫秘密生產完,哭泣著將女嬰交到她手上,同時將與她離去的還有公主的愛人、被送進中原皇城的俊秀男子。

 

中原長公主一言不發離開皇城的風波,勢必延燒至每個角落。在這時刻,西炎使臣不可能於女帝的盛怒下藏起一個嬰孩,而話說回來,他們也不可能將西炎公主隱瞞眾人懷胎的孩子偷偷帶回國家。

 

──除了跟我走,別無他法。

 

長公主彎下纖腰抱起了才用熱水擦洗過的女嬰,將她連著綢緞摟在酥胸前,包裹嬌軀的毛皮大氅白如初雪,內襯墨藍如子夜,是遠行的衣裝。

 

她眉眼如畫如壁上的觀音,恬靜而美麗。

 

「追上來吧,」她溫柔對還無法在祖國站穩腳跟的、毫無力量的西炎公主微笑:「在那之前,她是我的女兒。」

 

離開京城的馬蹄聲達達,敲響飄飛雪夜。




20.    說謊

 

──她教會了她的珍寶說謊。

 

女帝長袖捲過御書房中尺高花瓶,將那陶瓷甩出大門,花與瓷片破碎一地。

 

宮女們瑟瑟發抖,禁衛軍統領臉色惶恐退出房門,深夜中宮廷燭火如細長蛇信,高熱嘶嘶舐磨過冷冽夜氣。

 

──她那口蜜腹劍的小女娃,總持著她送給她的甜蜜刀刃隨心所欲騙得眾人團團轉,然後回頭調皮看她。

 

天子踏過書房地毯,撐著搖搖欲墜的儀態,把自己扔入長榻。

 

侍衛和女官都退下了,御書房明亮如晝,她卻只想停留於昏然一角,孤獨坐於皇宮中央。這是她的王土,她是統治這天下的帝王,她無所不能、坐擁一切。

 

她斷線珍珠般掉下了淚。

 

她的小皇妹總是微笑陪伴在她身旁,彷彿幸福一般笑著。

 

──而那如果也是謊言,該怎麼辦?

 

她的雲兒這二十年來的快樂都是在說謊的話,該怎麼辦?

 

懷抱這樣的憂恐,長公主逃離皇宮的那夜,沒有人知曉當今聖上在御書房中害怕地流了一晚的淚。





21.    哭泣/眼淚

中原宮殿終年燃有焚香。

 

他自西炎被送進宮已半年,依然嗅得到那陌生香氣。陌生。彷彿永遠習慣不了,卻仍縈繞袖袍不去。

 

周遭宮女無聲走過,腳步間動靜連廊下水聲都掩不去。小橋流水,他於亭上閒情描墨灑畫,身畔麗人嬌美,獨非舊顏。

 

深宮靜默,只有這青藍色的倩影常來尋他。

 

同往日一般近乎好奇地看微笑的他,柔若無骨半倚於桌案,墨髮如水,少女眸底瀲灩。

 

「宛荊,」今天的她忽地偏過美麗頭顱,翠玉輕柔叮鈴作響,不同於以往地問了:「西炎七公主,你跟她在一起時,過得快活嗎?」

 

他有一瞬間的茫然。

 

最受帝王寵愛的、地位最接近王夫的男人,看著那如芍藥艷放的異國長公主,在離家國千里的宮殿中,一時失語。

 

而後沒有意識到自己哭泣地、安靜滑落水珠。

 

中原暗香繚繞過他漸消衣帶。

 

那從沒入過他夢中的身影從未融化於這浮動香氣,他從未忘記。

 

自古多情,若不被無情誤,便受相思苦。

 

他的淚水說,他從未忘記。





22.    理性與感性


她們從年少就爭吵不休。

 

一開始只是被他人並稱作江湖二麗人,於是對彼此暗自小女兒氣地在意起來,後來偶然碰上了,才發現跟對方完全合不來。

 

十五歲那年,她們同樣對一位俠客抱持了情愫,一個決定矜持繡香囊送心上人,另一個打算牛皮糖地嬌態糾纏,結果一陣雞飛狗跳後才知道好郎君早有故鄉青梅竹馬。姻緣紅線未綁成,跟對面那情敵的樑子倒是結了好一個八百八十八。

 

十六歲她們又重逢,卻是同一樁爛桃花。揚州春光美好,卻有高官之子強搶民女,連她們也雙雙被抓了進府。於是一個電光火石間籌畫了十多個計策備用,另一個卻跳起來就往外闖,最後她們帶著一團良家婦女臨時組的娘子軍,把家僕們下藥的下藥、揍趴的揍趴,罪魁禍首的下場是鼻青臉腫送上秋後法場。但兩位姑娘瞇起秀目互望,還是君不見彼此怨隙衝青天、恨不得揪髮戰廳堂。

 

十七歲時花漾年華,她們又同在武林大會上。但一個連續三天避不露面,弄得另一個火爆脾氣上來從小院闖進正廳再直闖人家暫住的閨房,仰著桃花般麗容倒豎柳眉,氣勢洶洶嬌喝婆婆媽媽個啥,不願見姑娘就直說,而且憑什麼妳說不見就不見快給姑奶奶滾出來不服來戰!

 

牙床上那水藍衣裳的女兒家面無表情抬起頭來,臉蛋上有幾點前些天過敏的紅麻子,看著對方從大怒轉呆愣再變成幸災樂禍,咬緊銀牙拔劍追著火紅身影出房門,江南午時艷陽,正適合大打一場。

 

十八歲她們選在同年同月同日同城嫁,兩駕並著的馬上,新郎倌們互相看看,同時無奈笑了笑,後頭兩頂花轎隔了五個人身,依然能你扔我手絹我砸你甜糕,搞得不是她們自己一個安靜堅持、另一個大肆吵鬧著,縱然大悖禮俗,也要同辦喜事一樣。

 

而歲月流轉,現時江南又是一年好風光。

 

「掌櫃的,」侍女南兒拎裙進帳房,無可奈何:「後頭那兩位姥姥又把灶掀了。她們的感情到底好還是不好呀?」

 

「水姥火姥正巧是兩種性情嘛,嘻嘻嘻。」藍衣姣好的掌櫃托著香腮笑,月牙兒眼眸彎彎:「愈吵感情愈好、愈吵感情愈好~

 

 



23.    黃色笑話


艱難算完一份帳目,掌櫃皺著俏鼻喝手邊苦茶提神,再抽空伸個懶腰看向窗外。

 

遠遠地便能看見桌椅凳三個女孩兒湊在涼亭裡頭竊竊私語,或者說赤色的纖細身影正繞著白姝唸叨。白衫少女一臉不贊同地說了些什麼,接著朱紅裙襬的暗器女義賊秀眉一昂拍桌反駁,兩女開始爭執。

 

女掌櫃撐過她淡藍雲紋的寬袖,低著眼瞧下頭熱鬧,然後就見藏青衣裳的第三位俠女放下手上茶壺,慢斯條理開口。

 

才講了三四句,另外兩位同伴臉色一變,瞠目結舌看她,停下爭吵。再兩三句,白姝就紅了容顏,跺了跺腳,扭身運上輕功掠離涼亭還遮著臉不敢見人。剩下青裙少女呵呵笑著用扇子掩住半邊臉,任身旁朱衣好友惱怒跳腳。

 

怕是又說了什麼葷段子吧,年輕真好呀。

 

掌櫃瞇眼盯著那方向偷笑,直到被阿聆扔過來的新帳本打中後腦勺。

 

 


24.    睡衣

「麥嬤嬤。」小小的公主噘著嘴,不甘不願抬高手讓年長女官給她穿戴衣物:「雲兒不想穿著這些衣服睡覺。」

 

風韻猶存的女官低垂著秀眸,柔和笑道:「別又任性了,雲兒小主子,京城天冷。」

 

「可是好重,好難睡。」中原的第二皇女嬌聲埋怨,然後乖乖被趕去就寢。

 

再過幾年,她便會將衣袍都脫在地上,僅著裡衣爬上床,向麥嬤嬤撒嬌著說她是練武之人不怕冷。

 

日後,她還會於旅程中和衣而眠,在江湖打滾時用被追殺的危險為舖、武林糾紛的吵鬧做被。

 

有好些年月,她睡在溫暖如水的江南,客棧木樓散著沉香,來來往往的客人和不變的小二侍女嗓聲安撫她入眠。

 

然後,許多日子以後。

 

「黑黑、黑黑兒。」她穿厚衣,裹床被,又被包上一層厚毯:「本掌櫃不想穿裹著這些睡覺。」

 

風華正茂的黑裙邪門聖女瞥她一眼,不帶半分笑意:「別又任性了,雲之,京城夜寒。」

 

她在被窩裡頭嗚嗚哭泣,雪寒的毒早已解去,她現在一點兒也不怕冷啊……

 

都摸不到佳人小手,嚶嚶嚶,好傷心。

 

 

 

 


25.    唇印

佳人入懷時,滿抱幽馨蘭。

 

憑欄而立,一手掌控名為金烏閣的倌樓,向來精明沉穩的男子此時,竟是有些心不在焉的。

 

雲爺想著的,是那一身雪白衣裳的姑娘。

 

那乘舟時不經意跌落他滿懷的嬌軟。

 

那近得可見、驚慌微張的瑰紅。

 

那若秋水的目光。

 

那眸子。

 

白衫男子撫過襟沿那一小抹胭脂的印,指尖抹蹭到那一小塊羞怯瀰散開的紅霧,便不經意帶出一丁點隱藏起來的珍惜。

 

只願可以再相處一段時日,與那白裙的俠女。

 

只願能再多看到幾次她的羞怯笑顏。

 

只願再與她並肩共執一傘,登石橋,望濛濛雨,瀲灩江南。

 

但他斂下眼,伸手蓋住了那唇印,一如藏起自己深深的念想。

 

對那乾淨的亭立身影。





26.    甜食

客棧女掌櫃的女兒,蓉蓉,最喜歡自己的娘親了。

 

娘親總是抱她親她,帶她溜出去玩兒,而且袖袍裡頭永遠都有數不盡的零嘴可以哄她。

 

松子糖、麥芽糖、白糖餅子。

 

一樣又一樣的好吃玩意兒從那天藍色的衣裙裡變出來。有時娘親還會給她戴上小棉帽,娘兒倆一人藍裙一人小白襖,上街散步去,從街頭吃到街尾。

 

買茶葉時,在茶館裡頭來點兒店家送的糖蔥。

 

走在街巷中,去拿兩串小販插在草把子上的鮮紅欲滴糖葫蘆。

 

晃到一個有很多好看叔叔的地方去坐坐,雲爺舅舅會拿新做的綠豆糕給她們嚐。

 

然後母女倆再一同牙痛去。

 

 

 

 



27.    衣櫃

「黃梨木的比較好吧?」

 

黑姝一進門,房裡藍裙女掌櫃就背著手,劈頭扔來一句。

 

邪門聖女皺了皺娥眉,天生的媚人桃花眼冷冷看那少見一臉嚴肅的俏麗人兒。深知這女子不會有什麼正經事情,於是她只淡淡嗯了聲,便脫下玄黑外裳,掛於床榻邊。

 

「我是說衣櫃啊,黑黑、黑兒、親親,」女子嘻嘻湊到她身前,摟上黑姝珠白玉肩,蹭在那嬌軀上:「女兒家永遠少一件衣裳,我們得給妳的新衣置辦個地方。」

 

黃舒歪頭往另一頭示意,黑姝轉頭一看,才見那兒竟堆滿了五顏六色的衣裙,不由得一個瞪眼。

 

原來前兩天這人吵鬧著要找繡娘來,是為這個?

 

被瞪的那位滿臉無辜,跳過去一件一件拿起來,旋身賣乖。

 

「瞧!這件粉雅的多襯妳細皮嫩肉──咳咳,我是說,雪白肌膚。還有這塊紫藤花樣的,過兩天正好裁件長裙。我還看中了這件玉綠的,搭上我那新買胭脂一定特別好看──」

 

「雲兒。」打斷。

 

「嗯?」期待。

 

「這些花樣,」邪門聖女比了比身上玄黑,再指向那堆染色穠麗的衣裳:「不適合我。晚上任務,不好殺人。」

 

當晚女商賈苦著一張俏臉,不死心地嚶嚶著將那堆衣物收到了自己衣櫃深處。

 

 



28.    一時的多愁善感

縱使她親手將心愛的皇妹養得亭亭玉立,與她親若一體。

 

鳳座上的帝王托腮想著。

 

她們總歸是要分離的。

 

不是時日短暫的、她的妹妹跑到江湖上去弄皺一池春水,而她從各地消息追蹤她身影的分開。

 

不是她的妹妹年歲漸長後搬出皇城,遷至公主府的那種擺駕過去便能相見的離別。

 

那捧在心尖上的人兒,總有一天,還是要從她身邊飛遠而去,令當今天子傷心不已。

 

女帝蹙了一雙月牙眉,愁意滿面,眸光哀傷流轉。

 

──唉,雲兒若是嫁了怎麼辦?

 

而隨侍在旁的宮女和侍衛們齊齊望天望地望皇城九丈高磚牆。

 

嗯──她們英明美麗的聖上,又在自生糾結了。






29.    喝酒

其貌不揚的女子霸占了初建成不久的客棧涼亭,舉目皆酒罈。

 

藍裙的女掌櫃蹲著看毫無儀態醉倒在地的江湖俠女,忍不住去戳了戳。

 

「林大姐。」掌櫃邊戳邊道:「喝酒傷身啊,別讓人家擔心妳。」

 

「……臭丫頭,妳這動作哪裡是擔心我。」義軍俠女撇嘴,醉態可掬爬起身來,醺醺撲到亭中石桌上,瞇起眼把酒罈一個一個倒過來:「怎麼……都空了?嗝!小掌櫃,妳偷喝我的酒?」

 

「妳都從日落喝到月上中天啦,哪兒還會有酒呢?」跟著站起來,拍拍裙襬和兜襟,女掌櫃哼哼道:「我是不在意妳這樣喝(反正妳沒賒帳),可是再這樣下去,我的客人都要給妳嚇跑啦,林大姐。」

 

「別管我……嗚嗚嗚……」邊說邊一秒哭出來,醉酒的女子一屁股坐到地上,直接抹起淚:「反正我弟弟都不管我了,妳也甭理我……嗚嗚嗚嗚,他竟然不認我,掌櫃的,他竟然……嗚嗚咕咕咿!」

 

「啊夠了夠了,等等,別湊過來,都是酒臭味。」推開醉得一蹋糊塗的女人,掌櫃翻白眼。

 

「我找他好久……掌櫃的……」靠在結拜妹妹身上,女俠哭著打嗝。

 

「是是。」

 

「都是我當年沒保護好他……那孩子一定受了不少苦……」

 

「是是是是。」

 

「他大概一輩子都不想理我了,嗚嗚嗚咽噗咻──」

 

「……妳的哭聲真的好奇怪啊,林大姐。」

 

而且,看起來妳弟弟也不是完全不想理會妳的意思啊。

 

女掌櫃抬起眼,看了看躲在不遠處望著這邊的小二頭子阿聆。再看看更遠一點兒,顯然是陷入什麼誤會的、偷偷喜歡著阿聆的新廚娘郇瑛。

 

看來接下來一段時日,不愁沒有好戲看了。

 

她如此好整以暇打著算盤,想著,另外,真想對肩膀旁的女子誠懇說一句話啊──

 

貴家門真亂。(拍肩)




30.    化妝/妝容

啊,我的小雲主子,終於到了這一天,嬤嬤要來教妳施點妝容。

 

首先,我們先將臉蛋脖頸都清洗完畢,記得要用皂角和乳膏,一點一點抹勻了用水洗去,最後才用絲巾擦乾。一開始就要保證底層是潔淨的,就如行事前將心保持平靜,接下來所做之事,才會有好的開端。平時也要注意修剪臉上雜眉絨毛,像是注意改正缺點一樣,眉眼間才會乾乾淨淨。

 

再來,傅粉,就是往臉上撲粉。多一些也沒關係,就像籌劃準備再多也不會嫌棄,只要最後拍去多餘部分就行。臉頰額頭撲上白粉,就能夠將斑點和小小的不均膚色掩掉。如同妳不會在人前表現出缺點,遮瑕並非虛偽,而是一種與對方相處的禮貌。

 

然後我們畫起妳的柳眉來……是的,手要穩腕要定,尾端要細長且收得漂亮,不能在最後關頭大意。我們女子,不管是畫鴛鴦拂烟、小山垂珠,眉毛都要畫得規矩,行事才有分寸。眼線與眼底要根據不同時候來挑選色澤,朱砂、黛青、碇藍、銀粉和藤黃,場合決定妳的顏色,妳的顏色決定妳的態度,所以雲兒小主子,選擇前要先細細思量。

 

最後是妳漂亮的小嘴……胭脂會令它更紅艷明媚。我們的優點所在要繼續放大,讓它更為迷人。雖然妳的唇瓣原本就紅潤飽滿,但胭脂能給妳不同樣貌的風情,和女子妝容略點後才有的香氣。

 

因為我們女人跟男人不同,是能快速改變的。所以布上妝容,可以讓我們應對困難、迎歡送別、武裝正氣或為悅己者容。

 

但雲兒小主子,嬤嬤老實告訴妳一句吧。

 

女兒家妝點自己,更多時候啊,是在享受〝讓自己更加美麗〞的快樂。

 

所以,看向銅鏡吧──妳是那樣惹人愛憐地美。

 

 


七夕特別篇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中原女帝倚坐於雲床,撐頷看她那藍裳的長公主,長裙流蘇,珠玉玲瓏,卻用那不沾陽春水的纖然玉手若百姓農婦那般,織布。

 

「我的好雲兒哎,」她無奈而寵溺地喚,鳳眼溫軟:「妳這般地忙,是真想織好這匹布,等下月來裁嗎?」

 

她的女娃兒回頭來瞧她,嘻嘻嫣然。

 

「當然囉,皇姐。雲兒把這匹布織好了,下月裁製,您到秋末便有新衣穿啦。」

 

九五之尊嘆了口氣,下榻去把人兒圈到懷裡頭,艷麗容顏貼上那又沒挽好長髮的鬼靈精頭頂髮旋,悠悠笑嗔。

 

「妳呀,皇姐要穿新衣,哪兒還會缺呢?有那紡織時間,不如多陪陪妳皇姐。」

 

荳蔻年華的中土長公主眨了眨長睫,偷偷抿抿嘴,才又如常微笑,溫聲說。

 

「可皇姐──妹妹總歸,是要自己乞巧才行呀。」

 

 

 

 

一瞬間就過了半年

客棧外篇也結束了

希望每年每年,不負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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