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在這裡?你為什麼不告訴我?」

    有個聲音在對他說話,語氣中似乎是被稱為生氣的情緒。那個聲音的發源處有黑黑的長髮和綠色的眼,節慶蘋果〈香脆又沒有蟲蛀!他們如此宣稱〉般的雙頰氣鼓鼓的,紅潤欲滴。 

    但這東西為什麼要生氣?而他生氣又有什麼要緊? 

    後方的黑髮人類女性摸摸他臉,大笑出聲。

    「你為什麼要生氣呢?他說不說,又有什麼差別?」

    艷麗得不容忽視,幾乎會令人質疑她是如何貫徹盜賊技巧將自己成功隱藏起來的女人甜蜜笑著,伸手親暱刮刮黑髮小孩的臉。而後者瞪視他,看起來像是想用力拍掉那輕薄的手,卻因良好家教而孩子氣地忍耐住了。

    「是啊,你為什麼要生氣?」他無趣偏頭,注視那帶著怒意的小臉問。然後看著那雙眼睛睜大了訝異。

    你為什麼要生氣?這能改變什麼嗎?你依然是貨物依然會被賣掉而我亦然。那人類盜賊是最高階的等級足以隻身殺掉一整個地獄火堡壘的弒骨者,用幾百個紅皮獸人份額的血去漆塗原本就是鮮紅的磚牆。你真以為我們可以逃出去?既然是不可能的事情為什麼要生氣?那些與你同族的法師們明明教過我情緒只是拖累判斷的冗物那為什麼你們這些莫名其妙的人總要記著惦著彷彿失去了情感就要死去? 

    「說的好,孩子。」人類盜賊咯咯輕笑,放開他,輕移步伐直至明快躍下馬車,並轉回身把她兩隻小獵物關了起來,落鎖上閂。隔著車窗敲敲木頭時,她仍然在笑:「教教你的小玩伴,讓他乖點。我晚點再來餵你們啊。」

    啊啊,餵食。 

    很好。捕獵者還有餘裕玩笑般跟獵物祥裝對談,這代表一切正常,至少一小段時間內不會有拳打腳踢或是缺食缺水。那是因為不同種族所以不視為平等,即使外表有那麼多相似連膚色都一樣,依然是野獸。〈嗯,這句不是譴責而是在敘述雙方同樣的視野。〉那位名為人類的動物站在牢籠外所以現在我們是動物,就像兔子,或是貓,或是鄙惡者。〈啊對貓好失禮〉動物動物實驗動物買賣動物觀賞動物糟糕真煩真瑣碎誰可以來把我的腦袋接上管線允許我墜落進那一片空白的霧氣?聖光啊我想要它們。 

    「──你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大概注意到他發白的臉,車廂另一頭原本氣呼呼的小辛多雷愣了愣,突然一臉驚慌,連忙湊上來扶住:「怎麼回事?他們對你做了什麼嗎?」

    像是忘卻了剛才的怒氣,那小血精靈臉上只剩下滿滿的擔憂。

    這又是怎麼一回事?你剛剛在生氣現在又沒了?我才想問你是怎麼回事,要這樣關心一個把你逃跑機會毀掉的人。 

    金髮小孩低下頭看他扶過來的手,手上沒有失去溫度的觸感,這應該就是所謂的暖和。

    但是你,你又能夠做什麼呢?扶住我的這隻手如此細瘦,你又想怎麼逃離這裡? 

    外頭的戰士可以像折斷牙籤般扭斷你的骨頭、外頭的法師用顆火球就可以用你體內的脂肪點燈。就連那最為裊弱的牧師都能夠控制你的心靈讓你葬身荒野,更不用說身旁有兇猛巨獸相伴的卡多雷獵人。你又為什麼堅持在這種情況下逃離,連小命也捨得放上天平? 

    金髮的孩子面無表情凝視眼前擔憂的孩童五官。

    反正世界各處不都一個樣子?不管在哪裡我們最後都會死去,所謂生命的終點。在那之間的日子有多長、以何種事物填充,又有什麼不同? 

    你為什麼要對死亡掙扎?又為什麼,要為存活而喜?

    「你在想什麼?」黑髮孩子困惑看著吭不作聲,只是睜著平靜綠眸望向自己的小血精靈,他表情誠實地反映心中不解:「你在想什麼事呢?有什麼能跟我說的嗎?我總覺得,你想跟我說話。」

    我沒有。

    金髮小孩想著。

    我沒有想跟你說話。沒有想跟你交談。

    因為那不會有用的。

    世界是由巨大的冰塊篆刻而成,冰冷甚於北裂境,終年吹拂令人心冷的寒風。

    所以,那不會有用的。就算你的手有多麼溫暖。

    馬車門被從外敲了敲,人類女盜賊遵守承諾〈即使只是一時興起的承諾〉,笑吟吟遞來大塊硬麵包。還不待黑髮男孩浮出敵意,金髮的小血精靈便已無視他、繞過孩子身體向前,從女人手中接過麵包啃咬起來,彷彿是已習慣被圈養的獸。

    他白金睫毛下的綠瞳是美麗的餘燼。無法燃燒。

 

    那不會有用的。

 

外頭不斷傳來話語聲。他仔細聆聽,漆黑眼睫因專注而輕顫有如蝶翼。

那是聯盟通用語。

是他的父母教給他的語言。

這是沒有任何辛多雷知道的秘密,現在則成了他不為人知的優勢。黑髮的小血精靈豎著尖耳朵,努力於草木低語聲響、風的呢喃、和聯盟們生起的營火那煩躁埋怨被困成一圈的怒罵中,試著去獲知到底以後會變得如何的資訊。從小和父母親一起在艾澤拉斯各地旅行的結果,便是他學會了父親對於困境的樂觀、母親面對險境的沉著,但可惜的是,爸爸媽媽並沒有教導他,如何從一位頂尖盜賊眼皮下逃出生天。

黑髮小孩嘆了口氣,然後他聽見外頭營火被熄滅的忿忿不平抗議,接著一切沉入寂靜。

夜已經深到,連人口販子都睡了。即使小辛多雷敏銳的聽力,讓他心知肚明外頭那獵人的寵物還醒著,正把巨大頭顱擱在假寐的主人腿上,伸著血紅舌頭喘氣。

看來今晚聽不見什麼了──即使聽見了,他也不太明白。關於什麼沉默的羊之纇的──

黑髮小血精靈想了想,又煩惱地小聲嘆息。站起身轉頭,卻發現黑暗中,有雙翠綠的眼睛仍睜著。

像是貓。他念頭跳躍了下,典型的孩子思緒方式。然後黑髮孩子大大方方走過去坐下、身體湊上去,伸手把對方抱緊。

理所當然,原本凝望虛空的另一個男孩眸光流轉過來,奇異詭綠。

「這樣子就不冷了。」雖然沒被問起,可黑髮小辛多雷隱約感覺對方是在無聲困惑,於是他自動解釋:「小時候,我和爸爸媽媽在塔納利斯的沙漠上過夜,那晚非常冷。我媽媽就是這樣抱著我睡的。」

「冷?」對方悄聲低喃了聲。像是疑問。

「你不冷嗎?」黑髮小孩眨眨眼,隨處可見的淡綠色澤在這樣的眼神中,也成了乾淨的柔軟:「他們似乎沒給我們毯子……在這樣的月份沒保溫,很容易生病的,尤其你還穿這麼單薄……」

他搓了搓手邊雪白衣料,孩子氣地皺皺眉,抱住金髮孩子的小小手臂又緊了些。

「別擔心,我會照顧你。」黑髮小血精靈說:「我們一定能找到機會離開的。」

被摟住的金髮孩子慢慢眨了下綠瞳,面無表情的停頓。

無光的車廂中,木板偶爾會因為老舊而發出沙啞壓軋聲。空氣裡頭是陳腐而乾燥的的木頭氣味。讓人想起破爛布料、半滿的監獄酒瓶、糾纏成一團的線。

然後,那太過精雕玉琢的金色孩子問。

「你為什麼,執著回去?」

黑髮小辛多雷惑然回望,一臉不解他問了什麼的神情。這讓金髮孩子又開口一次。

「你為什麼這麼想回銀月城?」

「為什麼?這哪有什麼為什麼?」黑髮男孩無法理解這個問題:「我們是被抓來的,怎麼可能不會想回去?」

「我覺得沒有差別。」一開始提出問句的那方答道,若有所思:「世界上,每個地方都是一樣……有相同的空氣、一樣的法力能量。銀月城裡頭,究竟有什麼吸引你回去的事物?」

奇怪的是,黑髮孩子盯著金色長髮的那人看,盯了一會兒。那眼光突然也時不時閃過複雜和掙扎,間而迷惘。

好半晌,他好像才找出一個自己也能夠接受的答案。

「……我的叔叔,在銀月城等著我。」黑髮小辛多雷低下了聲音:「而且,我不想成為別人的奴隸。」

金髮的小血精靈像是明瞭了,不知道在想什麼,臉色不變歪歪頭。

「血精靈奴隸的待遇通常不錯。」

「……啊?」他睜大迷惑的眼睛。

「辛多雷很漂亮。若被買下,多半都是觀賞用寵物。」金髮孩子繼續說:「還有相關銀月城的食物走私生意,確保奴隸生活品質……有一些甚至過得比銀月城裡的血精靈還嬌貴。」他上下看看抱著自己的男孩,淡淡說:「你的臉不難看,又是少見的小孩。一定會有好買家買下你。當奴隸不是件可怕的事。」

黑髮小孩整個血精靈呆掉,他不可置信地叫:「這不是重點吧!」

「不然呢?」對方竟然一副被弄得更搞不懂的樣子:「你不是說你不想當奴隸?但現在你知道了,做一個奴隸,並不如你想像中的那樣恐怖……這樣你就不會想回銀月城了吧?」

黑髮孩子凝視他,彷彿他問了一個完全不對、徹底錯誤的問題。

「我不想當奴隸,不是因為,那很可怕。」夜黑青絲散在地上,光滑如讓魔塵染過的絲綢。黑髮孩子輕聲說:「我不想當奴隸,是因為,不應該有任何人能〝買下〞、然後〝擁有〞我。」

被他的手臂圍住的金色生物也回望他,眨都不眨那雙空洞螢綠的詭麗眸子。

「……我不明白。」他誠實輕問:「你怎麼可能,不會被任何人買下、擁有?」

於是那個曾在塔納利斯沙漠裡入眠過、在燃燒平原高熱中熟睡過、在泰達希爾巨木下安臥過的黑髮孩子突然知道了,他這一晚,擁抱著這一個純金美麗同族的這一晚,將會因彼此的體溫而溫暖無虞。

卻也會,因那幼小同族說出話語時的真心困惑神情,一夜無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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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緒在山谷之中墜落。

一直。

遠方的銀月城敲響晨鐘的同一時間,沒有任何辛多雷知道,在永歌森林的邊緣有一個孩子也瞬間睜開了眼。

那雙嘴唇是玫瑰色的。

他第一個念頭如上所述,原因是眼前便為黑髮孩子熟睡的容顏。

彷彿女孩──那種較為瘦小的、柔軟的、無力的,戰鬥中需要首先被保護的存在──的嘴唇。那近在咫尺的柔軟顏色,莫名讓人想伸手戳點按壓,用指尖到掌心。

金髮的小血精靈窩在黑髮同伴的懷裡面,想著。比對方還要稍微幼小的身軀剛好填滿對方的臂彎空間,被摟得緊緊。耳邊聽見規律呼吸。

啊,變成玩偶了。

他想。

幼童喜愛擁抱玩偶入睡,那是產生安全感的行為之一。但現在做為一個玩偶,他試著略微判斷,這也並不是痛苦的事,應該沒錯,他應該能確定,如果他能被做得更好一點足以定義痛苦的話。而若是被小孩抱著睡覺的玩偶有生命,它們會覺得這是幸福的快樂的嗎?它們能不能在這種動作間找到愛──比他做得更好一些?

至少成為玩偶不會喪失體溫。

金髮孩子把自己往裡面挪了挪。在旅程中保持健康是必須的,維持體溫正常為途徑之一。他這樣想,然後毫無所覺地將鼻尖蹭在黑髮男孩胸前的銀絲鏽紋上。

想當然爾,黑色長髮的那位自然被弄醒了。

「啊,你醒啦。」睡眼惺忪以臉磨蹭了下懷中小辛多雷髮旋,男孩的童音軟軟咕噥:「還早呢……」

不早了,早就不早了。若是之前,法師們已經將他剖開好一會兒了。

金髮孩子想著,安安靜靜。自顧自注視馬車裂縫外的地面,抱著他的小孩沒動,他也沒自己離開那雙手。

可能有磁鐵在這個血精靈血管中流動。也許他也是實驗中的產物。

男孩漫不經心想道,聽另一同族在耳邊嘟嘟噥噥叨念。然後計算起大量磁鐵粉末注入一個血精靈的血液中,可行性多大、可能度多高、有什麼用處。是武器吧,但是盾還是劍?是改造還是胚胎扭曲?是鍊金是工程?

是跟我一樣的東西嗎?

這個想法只是閃過,卻突然令他感覺胸口怪異。像是它彈跳了一下。

那感覺不怎麼好,沒有出現過,屬於異常──判斷是:他該停下了,不可以再思索下去。危險。

正巧此時,那仍抱著他的小血精靈正好唸到:「不知道我們到什麼地方了──」

這個問題他知道答案。

「快到鬼魂之地。」金髮小孩說,目光沒有從馬車裂縫上離開:「在靠近死亡之痕的地帶。」

「耶?」男孩好奇看他:「你怎麼知道?」

「草藥。」他回答,抬起臉,綠得奇異的美麗眼眸眨都不眨,不似活物的空然:「從縫隙看出去,地上的寧神花變少了……鬼魂之地很少寧神花,通常都是魔皇草及石南草。寧神花在陰冷、沒有太陽的地方難以生長。」

「好厲害!」黑髮孩子讚嘆,興致勃勃:「那死亡之痕呢?你怎麼知道我們離死亡之痕很近?」

因為我想殺人。

答案馬上便出現在腦海,但金髮男孩發現自己的嘴沒有說這句話。

他顫動了下金色睫毛,迷茫似的張了張口。

我身體呼囂,狂於欲去淨化不死生物、污穢黑暗。

「我不知道。」

「……啊?」

那個小血精靈眉目間滿滿困惑,而他為舌頭的不受控制而茫然。

幸好,在這再過幾秒便會演變成大眼瞪小眼的關鍵時候,馬車門伴隨永歌的晴陽打開了。同時門口有黑色的剪影,擋住了光。

「嘿──親愛的小不點們!」那個漆黑短髮的人類女盜賊燦爛笑著說:「來吧!我們要徒步跨越死亡之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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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之痕滿溢污穢惡臭。

黑髮小孩站在草地邊緣,凝視前方景象而瑟縮,胸口湧起陣陣噁心發冷感。

他的母親曾以豹身帶他進入無法安息的精靈鬼魂齊聚之地,所見之地陰冷森寒,氣息不善;但即使是那裡徬徨徘徊的鬼魂,也不如眼前這穢黑土地上腐爛屍體破碎而絕望,曝曬在太陽下,仍帶有驚人熾熱的惡毒恨意。

並不是因屍體的外觀而覺得畏懼,真正恐怖的其實是扭曲血肉下、那看不見的無形怨恨,鋪天蓋地的瘋狂。

他很不舒服。

幾乎是遍體疼痛。

可黑髮孩子發現身旁的同伴,小手握緊、輕輕發抖。

於是深吸口氣,黑髮小辛多雷伸手保護般抱了下金髮孩子。後者茫然看向他,而他看著那隱忍般的翠綠眼睛,只覺難過。

「別怕。」小血精靈低聲:「我在你身旁。」

卻見另一血精靈動了動唇,最後卻注視他,什麼也沒說。

──然後,他們就如幼獸般,被聯盟盜獵者趕入永歌蒼翠森林中央的醜惡傷疤。

那魯啊,那是如此的冷。

光是走在黑土上,就令人不自禁發怵顫抖。從靴底傳上的冰冷直到頭頂,甚至有頭上那燦爛陽光也被吞噬不見的錯覺。靈魂被扔到結冰的泉水中一般,彷彿連月井都能凍結。

『媽的,這是什麼鬼地方!』

聽見前方的人類戰士罵出聲音,兩個小血精靈都轉頭過去,用綠幽幽的眼眸看他。其中,金髮孩子完全聽不懂人類的語言,只是單純受本能被聲音吸引。

而他是聽得懂得的那個。

黑髮小孩小心翼翼,掩飾地低下眼睛,仔細聆聽。

如果想逃離危險,就必須知道危險的本質。這是母親教導他的──崇尚聖光的父親從不教他逃跑,抱持勇氣抵擋敵人、不惜犧牲生命,才是聖騎士的道路。

他也想像父親那般,有高大的身體與堅強的心,面對任何威脅都能抵抗並獲勝──不過雙親都教過他要認清情況再做決定,而現在的事實就是,他贏不了(),更別說還有另一個態度消極的同伴。

因此逃脫是唯一的出路。

腳下不時會傳來殘破骨骸被踩斷的喀嚓聲響。黑髮孩子謹慎地注意這群聯盟盜獵者。目前的隊伍為梭形前進。拎著巨斧的戰士一馬當先,一遇到腐肢掠奪者便一斧斬斷;而若是全身纏繞漆黑煙霧的焰顱巫師略略微靠近,隊伍兩翼的地精法師與牧師便會同時落下個別的法術。獵人位於隊伍尾端,跟寵物解決漏網之魚,而那個人類女盜賊……

嗯,如果連他都能知道她在哪,那麼那個盜賊可能就得考慮換職業了……

他邊跑邊想,心緒紛飛,卻不料踩上了一截指骨。

白森森指骨沒有如其他殘骸一踩就碎成片片……相反的,指骨連上了尺骨、橈骨、手肘、肱骨、肩關節──這只是一瞬間的事,一具原本潛伏在地面之下的腐肢掠奪者尖嘯著爬出來、猙獰撲向隊伍中看起來最為柔弱的、甜美無害的兩個小孩。

在電光火石之間,黑髮孩子推開了他的金髮同伴,渾然不顧後果。然後,回過神來,火辣的痛楚已經將他幼小的身軀撕開!

但,即使青銅龍諾茲多姆給予他重新選擇的機會,黑髮孩子也不會採取其他的行動。

因為,驅使這個年幼男孩的──是他己身無法磨滅的天性。

 --------------5/12更新-------------------

從步入死亡之痕的那一秒起,充斥在體內的,便是赤裸裸的欣喜若狂。

美妙眩暈、殺意甜蜜,他的所學──出生以來的課程都像是為此刻而含苞,直到現在、這一秒準備綻放出血紅盛花。骸骨、死屍、纏繞暗影能量的惡魔巫師就在伸手可及之處徘徊,彷彿純潔羔羊等待他溫柔的屠宰──

蒼白陽光下影子動了動,原本他緊緊貪婪盯著的一架骷髏倏地解體、零落在地──黑色身影只顯出一瞬,是那烏髮的女性人類。

心底有種憤怒楊起,他身軀中那燦爛的聖光部分感覺被冒犯了私人領域。金髮孩子腦內紛亂只想──只想抽出什麼冰冷的會帶來毀滅的淬礪然後──

然後他的手被握住了,被另一隻差不多小巧的、溫暖但緊張的手。金髮小血精靈觸碰得到那手上的細小掌紋和柔嫩肌膚,而另一生物手指的觸感宛如在胸口上刺了個小洞,竟然把他的衝動本能都洩光了。

我在失去控制。

金髮孩子隱隱約約地讓想法滑過邊緣。

這件事清楚有如命名,那是真的並且不會有停止的盡頭。

而這又該歸責於誰?誰會說話?(沒有人)在我的眼睛上,然後清晰得透明直到終局留下、心靈也失落。

耳邊轟然作響,戰士的嘲諷聲和法袍者詠唱語調是撕過身邊的的颶風碎片。金髮的白衣男孩跟著牽緊他手的那孩子身後,僅僅是追逐他黑色長髮於空中飄動的軌跡。

一塊塊碎掉了,但不夠,因為是在最深黑的夢裡、舞動死亡手臂。這生物很溫暖,但他們是不同的,從根本上開始。他不想去認真思考因為答案大概會讓他幾乎有受傷流血的感受,雖然也只是幾乎。因為那就是他們的不同、他跟這裡的不同。沒有人會懂的,世界是如此寒冷、就像是沉落的月亮。

他們奔跑,踩在屍體腐爛成的軟黑污泥上,布靴濺上髒點。而那手掌一直保護性握著他,在聯盟敵人的包圍中。

應該殺死殺殘殺掉周圍這些目標,這便是存在意義。指尖狂顫、大氣拂過全身,身體進入了戰鬥狀態而皮膚仿若被空氣刺傷的敏感。就在那裏、在那裏、一切的起始、那些屍身汙穢的天譴者。為此而造、他該去殺!為此而存、他該去殺!為此、為了這──些──殺──戮──

黑髮孩子後頭金色的那物呼息轉深、妖異綠眼失焦,他虹膜放大,想斬斷前面小血精靈的手、卻也想向那溫暖的〈他仍記得那是溫暖的〉生物苦苦請求──

放開我吧、鬆手吧──那裏是、我該渴望的戰場──

可在他真的說出口前,那辛多雷腳下一聲脆響,一具枯骸猛地自腐爛土壤裡閃電般爬出,張著殘留爛肉的齒牙撲來。精神沉浸在混亂中的金髮孩子還沒回神,手上便已抓了把閃耀聖光,卻猝不及防、猛然硬生生被推開,接著就是血。

鮮血噴灑在空氣中就如靜語池瀑布彈跳於水面的水花。豔紅。

金髮小血精靈沒有去看那骷髏被戰士一斧敲碎、沒有去聽獵人懊惱叫聲。法袍職業的衣襬拖地聲輕不可聞、而人類盜賊的腳步聲在遠處無聲響起──他沒去看,而是站在那兒低下頭。

腳邊有一具蜷成一團的幼小身軀。

血浸染入黑色土地,它的顏色竟然能變得更深、更深。

腦袋翻滾不休的混沌裡,他無感地將手指間抓握著的光芒轉化成純淨的雪白、冰冷轉變成柔軟。是聖光架著他的身體,將治療的光放上眼前幾乎死去的黑髮生物流血不止的傷。

這一刻,驅使他的不是令人稱頌的友愛、也不是仁慈,或是、所謂的感情。

那只不過是出生以來教導、訓練的──成果,而已。

-----------------------------

幾秒前還重傷頻死的小血精靈睜開眼睛,四肢舒緩暖和,沒有半分痛楚。

趴伏在地的黑髮男孩,愣愣仰望站在一旁注視他的金髮孩子。那小辛多雷手指間有白金色聖光,背對烈日落下陰影的身影美麗聖潔。

然後──他哭出聲音。

 

「你還、活著──聖光哪、你還活著──」黑髮血精靈孩子心碎般哭泣、嘴唇顫抖向他伸出手:「你是、還活著的。」

 

 

 

ch.2     fin 

1/24

月更了............

果然是大學,不多少讀點書真的會被當掉啊............

接下來要努力更新!紐帶應該不會超過10章吧,我想..........

 

2/21

更了~10點多突然有感覺XDDDDD

然後去睡了.......(呵欠)......晚安~~~

下一段又是術士的視角了.......唔唔唔來調整心態(準備轉黑)

3/10

.....................我對寫稿時間這件事感到絕望..................

發燒了大腦還不給睡嚶嚶嚶(好吵

去躺床,這篇不夠黑(←廢話快轉白了(大概)還黑啥

4/8

00:10更新

喔耶明天還要上課=ˇ=

奇怪了下午都沒事做寫不出來..........果然是因為黑得太厲害,不能寫聖騎。看,被安寧照護老師一治癒就寫多順啊這是~

晚安www

希望明天可以更掌櫃=w=

5/12

想了想,還是斷在這裡好了

下次更新不知啥時......天啊今天要交報告我還沒弄完哪可是超沒心情(眼神死)

劇情快到一半了吧

接下來把掌櫃弄完......還有師祖的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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