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元宵團圓

系列:天下第一棧

cp:該有的有

等級:pg

警告:上官一家子&掌櫃過元宵

*orz怎能爆到8000我也不懂.......*

 

 

上官家為武林世家。

事實上,自前朝伊始,無論昌盛抑或衰敗,這個家族自始至終,於江湖上占有一席之地。

上官家的男兒,勇武善鬥、堅毅不屈,大大有名。而那可躺不可跪、可殺不可降的驕傲,縱使這一代的上官家行走白少溫潤良善、上上一代的上官醫儒手無縛雞之力,眾人也不曾遺忘──何況若是你真忘了,這兩代中間還有一位白劍仙可以用他的劍好好提醒你這回事。

但上官家的女子,除了醫儒之妻、武藝──與她那丈夫真是好一個對比──冠絕當代武林的白劍仙之娘親以外,便不似男人們那般揚名天下了。

「可是黑黑,踏進這上官府前,你要知道。」一個藍衣人站在上官大門兩頭石獅之間,抱著手臂向身旁另一黑衣男子諄諄教誨:「在這府邸裡頭,管事的、絕對不能忤逆的,都是女人家!」

紅梅夫人甫經過插上楊柳枝的紅漆大門,便聽聞這耳熟的聲音。

她端莊輕挑起一邊柳眉,停了玉足。亦步亦趨隨侍於女主子身後的四位嬌美婢女也乖巧停下腳步,眨眼瞧她們一襲紅裙的夫人站在邊角,向外頭被牆隔開的客人嗓音處側頭聽去。

門口最前方兩個門僕沒發現女主人佇足在旁後,瞪著門前節日酒肉桌旁正在大放厥詞、同樣沒看見另一頭白劍仙之妻的兩人,萬分想趕惡客離開。可藍衫的那位向身邊人〝竊竊私語〞完後,便回頭一張笑臉,藍袖熱情擺擺。

「唷,大黃、蘭草!許久不見!」

由於老爺子身為醫者而以藥草取名的兩個中年家僕磨牙霍霍,卻也只能低眉順目下來。

「雲少爺安好,小的這就去稟報老爺您到了。」

「哎!稟報什麼呢?不用了!就他把我找來的啊!」

──老爺唷,這禍星都五六年沒來搗亂了,您怎地還將他邀回府呢?

兩家僕悽悽訴訴向心中的上官劍仙,五官扭曲不已。

「少爺我好久沒來你們府上啦,來來來,你們還沒見過吧,」藍衣男子興高采烈拉過漆黑衣束的桃花眼冷漠青年:「喏,這是本少爺家眷,就稱呼他黑黑大人吧!來,喊一聲!」

「!!!!」兩僕臉黑了又青、青了又黃,緊握棍槍的手指都快扭到底了。

牆內的四位婢女就見她們的夫人雲袖掩唇,輕呵一聲。

然後娉娉婷婷走出門,優雅一伸手便捏住那看到紅梅夫人立馬變臉的藍衣人耳朵,蔥蔥玉指、朱蔻欲滴,擰了那白軟耳垂一轉。

「雲兒,」風華萬千,沐浴在四婢二僕崇敬目光下的上官家女主人如水溫柔笑了笑:「又不乖了。」

「──紅梅姐姐我錯了,您高抬貴手、放開貴指吧,我嗚嗚嗚嗚嗚──」

藍衣人淚眼矇矓轉頭望黑衫青年,後者淡然看一臉「快救救我啊黑黑!」的他。

「……雲之,你方才不是說,絕不可忤逆上官家的女子嗎?」

「──」天下第一棧掌櫃摀臉假哭起來:「黑黑,你真學壞了!」是因為他的口水吃太多的關係嗎?嗚嗚嗚。

===

上官府上最重要的節日,便是清明和元宵。

清明掃先人墓,略過不提。而元宵嘛,以當家夫人的話來說,就是「中秋年節重陽端午,你們男人要去忙武林盟忙義軍忙醫人遠遊,隨你。可月餅粽子都給你們在外吃了,元宵這盞花燈誰沒回來給我好好看進眼裡,別怪媳婦/妾身/娘親把你的耳朵擰下來,當花燈綴飾掛了上去。」

而做人公公/夫君/兒子的,上官一家男人們還沒有誰膽敢對當家女主人的意思說個不。

「娘親,」庭園裡頭,白少懷抱自己出生沒兩個月的大女兒,瞧見一陣子沒看到的舊識,不由得愣了愣:「您怎麼跟黃掌櫃一起……應該說,掌櫃的,您怎地這樣突然……就跑到寒舍來了?」

「啊,是了,毅兒你還沒見過吧?」大發慈悲放過藍衣人一馬的紅梅夫人輕頷臻首,芍藥般美好地淡然微笑:「這是娘在娘家本家的族弟,你喊他小叔便可。」

上官毅差點連女兒都抱不穩了,另一邊揉著發紅耳朵的掌櫃皺了張臉,可憐兮兮叫道。

「小叔也太老了吧,紅梅姐姐!白少啊,你還是叫我掌櫃吧──噯噯,我的姐啊,弟弟耳朵是肉做的啊……」

白少呆愣愣站在霜雪庭園中,看著掌櫃在他認識了二十三年的娘親面前連聲告饒,覺得這元宵好像有哪兒不對勁。

另一方面,果然上官家裡頭,沒人敢忤逆當家主母。

在今年,又要加上一個多年未歸的娘家弟弟。

===

紅梅夫人鬆開手指,便令兒子領著客人到處看看,自己回身去忙晚上的家宴了。而被留在原地的三人互相瞧瞧,一時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掌櫃的,」抱著女兒,白少盡量平下心靜下氣,但仍有點不可置信:「您跟我母親,真是同出一家?當時初見,難道你便認出我是誰了?」

「哎,這個,呃嗯。」掌櫃撩了撩如往常未綁的長髮,難為情呵呵一笑:「的確,前些年見著你那劍,我便知道你是何人,但剛巧情況特別嘛。我連蠑螈都多年不見,怎還會找你認親呢?」手牽黑少五指,他另一手撓頭,又笑:「至於紅梅姐姐,正確來說,是我娘她娘家的人,小我娘一輩,所以我喊姐姐……哎,白少,你可別真喊我小叔,咱各交各的、各交各的!」

想不到兩家還有這樣的淵源,白少一時無法接受地眨了眨眼。掌櫃一望過去,便知這孩子腦袋裡頭正在天人交戰稱呼問題,於是果斷決定打亂對方思考,免得晚點就真變成人家的小叔,白白被叫老了。

「哎呀,白少,」他抬頭環顧,神色新奇:「你們家可真多花燈啊!」

不只庭園中央,各式宮燈、影燈、紗燈,或沿著屋簷迴廊、或順著林木花卉,一盞一盞擺放不絕,各含嬉趣。

掌櫃遠眺延展至府邸另一頭的各色燈飾,想著,這是要多少紮作師傅,才弄得完這樣龐大的〝張燈結綵〞?更別說那圖樣、樣式都能見巧思妙想,不知耗費了多少心血。

「這是娘親一手操辦的。」白少抱著女兒陪客人漫步,見掌櫃上瞧屋角鮮豔紗燈,下瞅盤於牆邊的擬形燈籠,回頭來又盯自己懷中面色紅潤如桃的女嬰,忍不住笑出來。說到底,他還是沒法子把這友人當作〝小叔〞看待,掌櫃還是老樣子,比他真實年歲表現得要稚氣不少,穩重不下來。

「紅梅姐姐弄的?」轉一圈看那些花燈,掌櫃恍然點頭:「這樣就說得通了,當年紅梅姐姐可是出了名的手巧心玲瓏,不過這所有的花燈,都是姐姐描剪圖樣的嗎?」

「當然,」作人兒子的,說起娘親偉功,不禁自豪:「我娘她每年自年中便開始忙活了,連師傅都是娘自己挑的,老夥計了。啊!今年有幾盞是笑嗔一起辦的,來來,我帶你們去看看!」

說起愛妻,眉飛色舞,白少興沖沖領著客棧二人向府中一處空地而去。

還沒到地,遠遠就見一襲白裙。掌櫃率先喜叫了聲。

「雲姐!」

已為人母的雲笑嗔回眸而來,剛看清人影,便牽起欣喜笑意。

「雲兒,」她笑喚,轉身來,雪花般白的衣裙旋摺一段一段:「你怎地來了?啊,我知曉了,是娘親讓你來的吧?」

跟上來的白少一呆,看自家娘子:「笑嗔,妳難道早知……娘告訴過妳?」

雲笑嗔輕輕巧巧道:「剛嫁進來,娘便說與我知了呀。」她眼角染笑回望丈夫:「可是娘交代了,你這人老是大驚大乍,還是別那麼早告訴你的好。今兒娘親將雲兒邀了來,我便想,她是要告訴你這回事了。」

「欸、欸?」大好青年一臉委屈樣:「這樣說來,爹也知道囉……你們竟然瞞我一人。」

前江南第一花魁展露出當時長袖善舞的一面,只對夫君笑著掩唇不語,接著便回首來,拉起了義弟繡藍衣袖。

「雲兒,可真是太久沒見了。既然都來了,晚上定要一起赴家宴、吃點姐姐親手包的元宵才是。」

「這是當然。」天下第一棧掌櫃笑嘻嘻對義姐道:「別說吃元宵,晚點還要一同出門逛燈會、射燈謎呢!聽聞這城裡頭花燈會頗是熱鬧,這次我要帶著黑黑,好好暢遊一番。」

他身旁的黑衣邪門主人面無表情,只是眼底一抹無奈。對上前者轉頭來的玩興目光,只得縱容他伸手包覆鹿皮手套裹住的手掌。

「瞧你說的,這城裡燈會,哪裡有你看習慣了的京城好看?」雲笑嗔從丈夫懷裡接過呀呀叫著的女兒,笑道。

天子腳下,京城年年遍處萬盞花燈。

皇家在元宵這時,還會架起數十尺高的燈樓、放出皇城工匠精心造出的煙花。四處可見由花紙、綢、紅繩紮出的燈籠,實是萬家燈火匯聚一城人間,漫地光明。

「還別說,我家兄長這次可下了死命令,著我回去一趟,至少要跟父親和李大叔吃上一頓飯。」掌櫃不無煩惱地撓臉嘆氣,屈指算道:「不過,應該還成吧?今年燈會自上元算起,總計辦十日,明兒起早,總還趕得回去。」

又歪頭深思一會兒,藍衣男子顫抖了下,向白少和雲笑嗔誠懇道。

「畢竟大哥再怎麼樣,也不會拿我如何;可今年再沒來上官家吃這碗元宵,紅梅姐姐定是要把我可憐的耳朵拽下來了。」

===

月白甫自天邊探出玉盤一角,上官家主廳便上了晚膳。

長老們與其下分家子弟照慣例在府邸另一處自擺宴桌,主要是為了和他們那專制且道不同的家主眼不見不淨。因此本家這兒雖說是席宴,但通常只有作為上一代家主的醫儒、本代主人白劍仙、紅梅夫人、白少和其妻雲笑嗔。今日則是又外加兩位奶娘帶著少主剛出生的兩個雙胞女兒,再添了夫人娘家的兩人。

後者其一坐進了席位,便向主位上的老爺子嘻笑起來。

「凌伯伯,許久未見,您老身體康健啊!」邊見禮,掌櫃邊四處望望,驚訝瞠眼:「哎呀,這次竟然沒見放海東青的大伯!這可真是少見的情況!」

「耍嘴皮的小子!」髮鬚成白的老人家吹鬍子瞪眼,一身藥草氣味怎麼沐浴也掩不過去。上官凌老爺子老當益壯拍筷回嘴:「上次隨凌那一爪子抓得還不夠嗎?趕明兒我便把你打包到塞外去找人!」

「這不是幾年不見,有些想了嗎?」讓婢女呈上菜餚,掌櫃呵呵笑,如少年時那般調皮神色:「大伯說好要送咱家幾隻好東西,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送進京──」

輕巧喀地一聲,紅梅夫人艷容沉靜將象牙筷放到了檜木圓桌邊。

眾人一愣,下意識反應似地,也快速將筷子和碗放下,雙手乖乖放到膝上,連頭一次來過節的邪門少主也不例外。(後者正在困惑自己怎地就作出了這樣的動作)

當家女主人眉眼一挑,斜向掌櫃,平靜啟朱唇。

「雲兒,還要不要吃飯了?」

「要要要要,自然是要的。」做人弟弟的立刻諂媚低眼。

身為媳婦的白劍仙之妻頷首,又恭敬轉向自家公公。

「爹,」她柔聲婉約:「吃飯時說公事,聽說對胃不好。」

自己便是大夫的醫儒連連點頭同意。

「對對,這事情一直談,腸子也受不了。」向來懼內的老爺子像是將對於亡妻的〝敬意〞延續到了媳婦身上,還坐得更挺了一些。

兩人表示會好好用膳後,在上官龍轅雷打不動看著眼前瓷碗、白少小夫妻眼觀鼻鼻觀心、黑少看看這位又看看那位的小動作之中,紅梅夫人才又拾起筷箸,筍白玉指握捏雪質象牙,成了動人的美麗景象。

「開動。」她款款宣布,如頒布聖旨。

全家人驀然吐出憋緊的一口氣,開始你一筷我一匙吃起團圓飯來。

上官一家平時各奔各的事務,頗為忙碌。白劍仙一年到頭掌管武林盟上下幾萬張口;上官毅近日正式接下義軍擔子,正處理胡支那處殘餘亂事;上官凌老爺子更是見不著人,隨結拜兄長上山下海尋訪罕見藥材、編撰各地珍稀藥方,還兼任神醫要醫治一路上大小病人、撲滅各處瘟疫病源,時常更有武林好漢千里送傷者來求醫,大半年都不見得回府一次。

在這難得團聚的時刻,武林世家仍免不了俗,開始話起家常來。

首當話題,自是今年府裡新添的兒孫。

「看看這眼睛,多像妳們祖姥啊。」想起駕鶴西歸的老伴,眼淚開始在上官家老爺子眼裡打轉。上官凌探過大半個身子逗弄奶娘懷裡的女娃,讓人不禁擔心那老身板會不會跌到地上摔慘了。

「我覺得額頭像笑嗔,爺爺。」白少羞赧笑,說到自家一雙小女兒,眼眸都是亮的:「然後這嘴角,可不是跟爹一個模樣?」

「呸呸,」老爺子揮手:「可別像她們爺爺!那還不成了土匪臉?」

土匪臉上官劍仙從碗裡抬起頭來,冷冷看了老父一眼,結果完全被父親無視掉。

藍衣掌櫃呵呵笑著,也探臉去看雙胞胎,伸出沒拿筷子的左手去戳嬰兒包子似的臉頰。

「哎,這眼真是水靈。個頭好小,還記得我家容容雖然剛生出來時皺巴巴的,但也是沒過兩天,便似這樣可愛得緊。」

沒說出來,大家都要忘了這人也養過孩子。醫儒老爺子看著晚輩逗著女嬰,忍不住念叨起來。

「小兔崽子動作輕點、輕點,別弄哭我寶貝曾孫女!還有啊,敢沾甜湯給她們吃看看,我等等叫兒子教訓你!」

「嘿,老爺子,你這可是小瞧我了!」掌櫃轉頭嚷嚷:「孩子沒滿周歲不能亂吃,這我還知道的好嗎?」

「喔?沒想到你還有這常識。」身為醫者的老人家瞥了為自己抱不平的男子一眼。

「這是當然!」掌櫃得意笑,但他絕對不會說出當年差點因為餵旁邊情人(剛好六個月大)吃松子糖,後來被義兄紀迎春抓竹條追著揍的往事。

「話說,媳婦兒,怎麼多了兩雙筷子?」上官老爺子邊咬箸尖邊瞅白少右旁兩個位子,對多出來的兩碗甜元宵頗是覬覦。旁邊另一個虎視眈眈的,自然是同樣為長不尊的某掌櫃。

「哪裡有多兩雙呢?」紅梅夫人眉眼不動,筷子鑲珠後端朝掌櫃不安份的手背敲下去:「不是還有兩個調皮孩兒在外頭晃著嗎?誰知道他們什麼時候會回來?」

聽了這句,掌櫃立刻把手收了回來,上官家老家主也停下逗孩子的舉動,坐回原位,乖順拾箸。

一桌人小心翼翼,你一眼我一眼地輪流偷看一臉平淡的端莊夫人,各自閉上嘴吃菜。

除卻上官毅,還養育了卓浴火與鄧子華的上官家主母挑起眼角,看這一桌突然安靜的親人,嘴邊笑笑。

「怎麼,聲音都不見到哪兒去了?」她輕勾唇,索性一個個點名起來:「夫君,您最近雜事繁重,現在如何?」

上官龍轅入座以來,第一次開尊口說話。

「尚可,一年時光刷理下來,前邪門餘黨差不多都拔乾淨了。」中年人嘴角惡鬼般冷笑讓除了愛妻外的全家都掉下冷汗。

「是嗎,辛苦夫君了。」紅梅夫人與丈夫優雅對望而笑,又轉頭去看公公:「爹,您這幾月從家裡拿取的例錢少了些,在外頭可還夠用?」

「啊?喔喔。」老爺子缺心眼樣貌,用筷子尾端戳戳白髮:「拿得少了嗎?大概是因為之前都在苗疆那兒吧,用銀子的時候不多。沒事沒事,爹親我吃得飽穿得暖,而且不是還有你們大伯照顧我嗎?莫擔心。」

「那便好,」作人媳婦的柔聲道:「您在外頭,也多寫幾封家書回來啊,家裡人三月半載才接到您一封信,不免都牽掛著。」

得了老爺子或可或不可地點頭,艷紅裙裳的夫人才換過方向。

「毅兒,你呢?第一年主持義軍大事,可有困難?」

白少放下碗筷,老老實實面向娘親。

「困難自然是有的……沒了人在旁,」他停了下:「……有些事情,是不大習慣。」

「就算只有你一人,該做的事務還是得做好。」紅梅夫人雲淡風輕道:「左右手不在身邊,就該去發掘新的人出來,總不能自己勞碌下去。」

「是,娘親。目前的確找了幾個比較俐索的人選,現在正給爹考察心性。」上官毅望向身邊妻子:「笑嗔她,也幫了我許多忙。」

「媳婦剛做完月子,也別太累著人家了。」

如此叮囑,接而順道轉移目光向雲笑嗔,紅梅夫人微微一笑。

「媳婦兒,我們女人家的體己話便回頭再說,別給這些爺兒們聽著了。」

與婆婆同樣以花魁之姿聞名過天下的白衣少婦以袖掩唇輕勾,向婆婆柔應一聲。

紅梅夫人又看了看兩位奶娘手中的一雙女嬰,滿意點頭。

「這兩個孩子雖然生於寒冬,但身子骨不病不弱,如此甚好。過幾日再打幾個平安鎖吧,願她們倆姐妹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作為姐妹娘親的雲姐應下,疼寵的目光凝望自家女兒們,滿是母性。

最後,上官家女主人的視線移到了某人身上。

「雲兒。」紅梅夫人不無溫柔責怪:「你呀,這麼多年沒來看姐姐,真真是個小沒良心的。」

面對族姐,掌櫃撓了撓頭,也只能極少地露出真切赧顏。

「紅梅姐姐,這個、那個,當年情況,您又不是不知道……」

「我自然是知道的。」話語隱約帶了點兒嬌嗔,儀態一舉一動都無可挑剔的女子給族弟一個斜睨:「可那又如何呢?上官家難道真怕了皇城裡那人?你這孩子還真不敢來找姐姐和姐夫,可是欠一頓好揍了?」

「姐啊,說哪兒話呢。」嘻皮笑臉地,掌櫃不好意思說:「那時不是還有婉菁跟著弟弟嗎?總不能讓其他人知曉,武林之中堂堂上官家主母,竟然還是皇親國戚啊。」

「就你這嘴會說。」紅梅夫人一哼:「聽說你那乾兒子可愛得緊,竟沒帶來給姐姐看看。當年還在京城鬧出那麼大動靜,難道不知道姐姐在千里之外,擔心得緊嗎?」

「所以弟弟不是讓麥總管捎信來了嗎?」沒心沒肺得上不怕老天、下不畏皇土的掌櫃遇了這位姐姐,也只能像見了貓的耗子,鼓動簧舌說盡好話:「姐、我的親姐,你便原諒我這次吧,下次真不敢了。」

紅梅夫人還沒開口,旁邊上官龍轅先陰惻惻道。

「還有下次?倒不知道是哪個小兔崽子,跑了六年都沒回來,下次該不是直接一溜無影了吧?」

「……蠑螈你這是寂寞了嗎?是想我了對吧?」像在族姐審視目光中找到喘息空隙,掌櫃立馬轉過頭,嘻嘻笑:「早說呀,我以後每年都回來向你報到!」

上官龍轅翻了個白眼,他身旁的妻子同時輕笑出聲,搖了搖滿是珠墜的美麗頭顱,半是縱意、半是溺愛。

接著,她的眼眸突然轉到了一直以來不發一語的黑衣青年身上。

「這位,是黑少,對吧?」

完全沒想到自己也是〝被點名者〞的其中一位,原本正邊看著掌櫃、邊夾起元宵的邪門少主眼底一怔,抬眸看對方。筆直的視線,對於看著一位夫人來說,已有些超過禮俗。

但紅梅夫人沒有為這目光感到著怒,只是將玉手放到隱隱成惱的夫君手背上,一雙長睫下的漆般黑瞳回望玄衣的冷臉青年。她描妝的五官浮起一笑。

「聽說,你跟我們家的雲兒,兩情相悅了?」

黑少僵了僵表情,眼底帶了點懷疑和防備,直瞅那笑意如漪的女子,在掌櫃碰了碰膝頭後才點頭。

「嗯。」

「過一年了,是嗎?」

「嗯。」

「還習慣嗎?」

「嗯。」

只以一字回應,黑少眉頭愈來愈皺,卻見紅梅夫人搖了搖皓首。他頓時滿心緊戒。

「哪兒能呢。」上官當家主母卻同他說道,半是憐愛:「跟雲兒這樣的個性在一起,哪裡能習慣呢?倒是苦了你了。」

黑少瞪著眼,一呆一愣,成了另一種僵硬。

「歡迎你成為我們的家人,黑少。」紅梅夫人面色平靜,杏眸裡頭一點柔軟:「下一個元宵,也請和雲兒一起來過節。」

少見地有些無措,黑少睜著一雙漆黑眸子,面無表情的臉一絲裂縫,像是試水溫地探出心思般,連耳尖都稍稍發紅。

「……嗯。」他吶吶。

旁邊的掌櫃臉埋在手臂間偷笑,瞇著眼,半趴在桌上滿臉幸福看他黑衣的店小二。

啊,和了果料、山楂、白糖和豆沙──今兒個的元宵真甜。

而一旁上官家老爺子看著這景象,偷偷咬他兒子的耳朵。

「兒唷,看看你娘和你娘子,你不覺得咱家的女子都十分強悍嗎……」

「紅梅溫柔賢淑、勤儉持家,能娶她回府是孩兒前世燒了一輩子的好香。」上官劍仙連氣都沒換一口,流利順暢回答,冷面答話時還不忘向愛妻揮揮袖,表示綿綿情意。

老爺子轉過頭,瞪眼瞅自家年近不惑、一把年紀的獨子。

「你怎地愈來愈妻奴了,兒子!」

「兒子高興、兒子樂意,兒子──學您的!」

===

吃完元宵,一干年輕孩子便出府逛燈會、射燈謎去了。

真好啊。

紅梅夫人留在府中,指示僕婢們收拾殘湯剩羹,並張羅了晚些時候要送去長老們那兒的節日禮。她的夫君對於長老完全不留情面,而她則要給家族的另一頭打點一些人情,細膩地掌控好,不讓各有想法的本家分家反目成了仇怨。

說到底,這位主母的確和當年那位皇后出自同系。

真好啊。

而她邊打理,邊思忖著,淺淺而笑。

府裡頭好一陣子,沒有如此熱鬧過了。

節日可真好呀。

能夠將浪子招回了家,能讓一家好幾代人笑吟吟地圍坐成一圈,打趣話家常。

說實在了,那只不過是一碗元宵。什麼時候不能包呢、什麼時候不能吃呢?

還有那花燈,何時不能剪呢?又是誰規定,不能每夜每夜都點著光?

還不是,就只是與誰同享一碗元宵、與誰同賞燈會的問題罷了。

紅梅夫人準備好了孩子們回府時,要一人一個發下的小燈籠。雖然娃兒們都大了,但總還想多給予一些、多讓他們快活一點。

誰讓這些孩子,平時都不知跑哪兒去了?

她將花燈籠放在一旁桌上,輕移蓮步。一身長裙憑欄,眺向今夜明亮好似人間燈節的玉蟾,玫紅妝容目光悠遠。

明月幾時有,問青天的把酒人哪,又哪裡真是想問那盤月亮在哪兒呢?

僅僅是但願,那些曾經團圓的人們啊,長長久久、可共嬋娟。

紅梅夫人轉過頭去,卻見桌上一角沒人碰過的瓷碗甜湯見空,碗底雲紋生動翻滾。旁邊兩個小花燈籠被誰偷偷拿走一般,消失無蹤。

她緩緩邁步過去,低眸看那兩個空了的碗。

一點朱唇微微勾了朵枝上白梅似的笑顏。

然後,上官家主母,看顧了三個孩子的母親,轉過身向門外她的夫君,還有玩得快活、歡歡快快回府來的弟弟、兒子與兒媳走去。

今夜節日夜,怪力亂神也好、自作多情也罷,她便當這是兩個小傢伙還記得回來,吃她一碗浮元子、看一眼費了她一整年心思剪的花燈。

紅梅夫人的府上呀,元宵,人團圓。

 

 

 

大家,元宵節快樂(茶

趕明兒能不能扔情人節,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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