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

Title：好爸爸

系列：WOW

CP：親世代，糧食為主，桑朵夏/伊卡司帕里斯為輔(順序無誤)

等級：PG

警告：包含扭曲感情，慎入

***

有個大人摀著眼睛，正在哭泣。

為了他安詳死去的父親。

***

這可不是瑞狄法德一早起來想看見的景象。

「──我做不到！」伊卡司帕里斯蹲坐在紅髮牧師的庭院中，雙手抱頭哀鳴：「我做不到！」

再說一次，這真的不是瑞狄法德一早起來想看見的景象。他瞪著好友腳下的珍貴花卉殘骸，感覺到熟悉的殺意在心中翻騰滾泡，就像是鍋子裡的滾水那種，沸騰、冒泡，砰。

之前的幾百次類似狀況裡頭，至少有一次，他應該下定決心宰掉這白癡。

但就如同之前的幾百次，他被那青年眼睛裡閃爍的點點晨光打敗，只好放棄讓世界清淨的偉大計劃。

「你又怎麼了？」牧師一把將亞麻短髮的血精靈拽起，粗魯找出袖中魔紋手帕，把對方髒兮兮沾滿泥土和機油的臉用力抹過一遍：「伊卡司帕里斯，這又是發生什麼事了？」

「桑妮。」帕里半是嗚咽著：「桑妮她──」

房子通往庭院的木門吱啞一聲開了，一位褐髮優雅盤起的辛多雷女子走來問。

「發生了什麼事，牧師長──」看見哭喪著臉的工程師，她姣好臉蛋瞬間微滯，隨即又勾出笑顏：「親愛的，我還在想你怎麼這麼慢呢，原來是卡羅西先生來了。」

「烏艾弗妮絲，妳好。」帕里抽抽鼻子，難為情地向好友妻子笑。紅髮貴族一直覺得這傢伙明明身為一個血精靈，卻能激起大多數女性母性本能這一點還真是莫名其妙。但看看這個青年眼角發紅、眨著睫毛的模樣，你實在沒辦法把他歸類到無害以外的區塊。

深吸口氣，瑞狄法德抬頭看了清晨的天空幾秒，右手拇指與食指一起捏了捏鼻角，半有些失去耐心地向妻子開口。

「烏艾，我有些事情要跟帕里談談。妳介意去吩咐下人給我泡壺花茶嗎？」

「啊，當然沒問題。」牧師長美麗的妻子笑了笑，拎起一邊裙襬對客人施了個告別禮，宛如一朵內斂的花朵往裡頭走去。她得去找找花茶放哪兒去了，這個家基本上不喝那種酸甜的飲品，都是專門給主人的友人準備的。

瑞狄法德等著妻子將雕滿藤蔓及細長花蕾的木門關上，才又回過頭看低垂著臉的好友。

「發生了什麼事情？」他再次低問，在等了五秒還是沒有得到回應後，嘆了口氣去拉起朋友的手：「走吧，到我書房去。你可以在我處理早上文書時慢慢說。」

帕里的手心很乾燥，但有點冰冷。

他邊漫不經心想著，邊思考到底是什麼能讓這血精靈束手無策到如此境地。然後，後方有一個聲音小小聲說。

「桑妮有了孩子。」

瑞狄法德一秒就停下了腳步，緩慢轉頭去看那亞麻髮青年。

後者蒼白著臉，鮮綠眼眸既無措又痛苦。

「我該怎麼辦，瑞狄？」年輕的工程師害怕悄聲說：「我要怎麼成為一個好父親？」

***

「你什麼時候才要長大呢？兒子？」

高等精靈撫過愛子頭髮的手指溫柔而平靜，血精靈族裡有名的商人微微蹙著長眉，像是感到困擾地，柔軟又虛幻地笑了。

「我什麼時候才能放心離開你呢？──？」

***

瑞狄法德的書房裡頭擺滿了書，和聖光典籍。

意料中事。

但現在還多了個無精打采的血精靈，或者說，血精靈準爸爸。

而且還是得了產前憂鬱症的蠢爸爸。紅髮牧師緊抓杯子把手，近乎忍無可忍地瞇眼看向癱在他桌上的朋友。

「我不明白。」貴族牧師不悅皺眉：「沒錯，我是見過你父親。」薛繆斯緹，傳奇大商人，雖然注重格調的血精靈們因此對他毀譽參半：「但這跟你是否能做好一個父親有何關係？」

帕里把頭轉了個角度，仰望好友一眼，嘆口氣。言下之意就是一句〝你怎麼連這都不懂〞，幾乎氣得紅髮貴族咬碎一口銀牙。

「我是我父親的兒子，瑞狄。」他垂頭喪氣道：「我是被他養大的。」

「然後呢？」牧師五指敲著桌面，不耐道：「你跟那個男人一點都不同。」見到帕里為此瑟縮了一下，他感覺心底也被刺了一個洞。但紅髮貴族依然決定把話說完：「至少我不覺得你是那種懦夫。」

***

兒子成年的前一個晚上，高等精靈享用了珍藏已久的一瓶銀月紅酒。商人瞇著眸子凝視自己的孩子，自酌著美酒，神情彷彿在細細品味。

「你長大了，──。」

商人對他的愛子微笑，然後安靜地走出家門。

隔天商人被發現死在花園的長椅上，帶著再也不曾磨滅的安詳笑容。

他曾跟他的兒子說，他會安靜地去死。

***

「我記不住父親呼喚我名字的聲調。」

伊卡司帕里斯小聲說。

他再怎麼努力回想都想不起來。

那個血精靈的精神脆弱得像是花梗。纖細而易斷。

他連笑著時都是虛無的苦痛，絕望在他的皮膚下凝止成堅硬的石膏，無人可破、無人可觸。

他憎惡自己也對世界絕望。唯一讓他勉強活下去的就只有他年幼的獨子。那個男人無法珍惜自己，如此悲哀。

帕里在還沒換牙時，就知道父親正等著自己長大，這樣他才能獲得解脫。他的父親不時想到，就提醒他這件事，宛如噩夢中持續不斷的絮語。

帕里曾經以為自己不會為父親總有一天的去世而驚嚇，但當一切命運展示在他面前時，在他成年的第一天時，他仍然嚇得跟孩子一樣。

雖然在前一天，他也的確還是個孩子。

之後的好幾周，他瘋狂地想回到那一天之前，那時他還不是大人、那時他還是個小孩。

那時他的父親還必須活著，在他身邊。

「如果我像父親一樣呢？如果我讓桑妮和我的孩子也感到痛苦的話呢？」他把臉埋進手中嗚咽著：「如果我真的是我父親的兒子，該怎麼辦？」

***

為什麼您仍要離開呢？

父親、父親──爸爸！爸爸！我不值得您留下來嗎？

我不值得您愛我愛到活下來嗎？

***

「然後呢？」瑞狄法德煩躁地用手指敲擊桌面：「我說過了，我知道你蠢，但還沒蠢到你爸那個程度，伊卡司帕里斯。所以我完全無法理解你在擔心什麼。」

「我沒有範本，瑞狄！」工程師哀嚎般叫：「不，我有範本，而且我知道我父親的確愛著我，但他的例子絕對不是我想要拿來對待桑妮和我的孩子的方式！」

「你想我怎樣？」紅髮牧師瞪他：「你想要我拿我父親來給你做範例？相信我，就你跟他的個性差別──」

「我不想拿伯父做範例。」亞麻髮的青年誠懇道：「我想拿你做範例。」

書房的主人瞪著眼看他。

「……告訴我你瘋了，帕里。證明我是對的。」

「我沒瘋！凱爾薩斯王子在上！你的兒子愛死你了，瑞狄！你必須得教教我該怎麼做！我、我想讓我的孩子快樂！」

「我兒子現在就是個小蘿蔔頭！只要拿著奶糖，他誰都會愛好嗎？！」

「可是他特別愛你。」伊卡司帕里斯認真地說，活像在解釋什麼科學原理或者機械結構圖：「他真的愛你。不管你手上有沒有糖都愛。這我可看得出來。」

瑞狄法德決定就此宣告失去耐心。

牧師ㄧ把抓住工程師的臉，危險拉近兩張臉的距離，ㄧ字ㄧ句咬牙。

「好吧！」他整齊的白牙彼此摩擦：「好吧！我會幫你，伊卡司帕里斯！」

***

商人說，我在等著你長大，兒子。

商人並不珍視自己，也不認為自己有任何價值。

商人認為自己的人生悲慘而卑微。

商人愛著他的兒子。

商人的兒子明白父親對自己的愛，卻也為此深深地痛苦。

有時候，倒還不如不愛。

但如此違心傷心並且──奢侈的話語？他說不出口。

而且他的父親也聽不見。

***

下人輕敲房門，說有訪客到了。句末看了渾身髒兮兮的工程師一眼。

帕里抖了一下，他們兩個都聯想到來者是誰。紅髮牧師哼了一聲，站起身子整理好衣袍。把可憐巴巴看著自己的好友一起趕出書房。

走過長廊，宅子的大門是開著的，有人站在門口。

「啊，帕里。」金陽之花在午後陽光下歡快地笑：「我來接你回家了。」

工程師剎那間就大顆大顆地掉下眼淚。

「桑妮、桑妮！」他衝下階梯，把伴侶擁進懷裡，哭著模模糊糊地胡亂說著話：「我會努力做個好父親！我愛我們的孩子！好愛好愛！我也愛你、也愛自己、都很珍惜！所以、所以！」

桑朵夏‧黎芙特微笑著任由丈夫緊摟著她，斷斷續續語無倫次。她一邊聽著又一邊在丈夫臉頰與髮間落下親吻。纖長的手指一下一下撫過那亞麻色的髮絲，甜美笑著。

「當然了，帕里。別擔心，我在這兒呢，我在這兒。」聖騎士說話的聲音就像唱歌一般輕快：「你會是個好爸爸的，我會跟你一起，所以你擔心什麼呢，我的帕里、帕里，傻瓜帕里。」

她的笨蛋丈夫依然淚眼哭著，金髮血精靈女性只好朝紅髮的牧師長一笑，後者忍耐下翻白眼的衝動，轉身再次將人帶入屋子，找了個空房給他們。

伊卡司帕里斯估計是一晚沒睡，都蹲在他的花上胡思亂想，沒幾分鐘就在摯愛溫暖的手指下睡著了。倚在床邊的桑朵夏微微笑著，仰臉看向坐在一邊椅子上的丈夫友人。

「我就想著他在你這兒。」她輕柔說：「你們之間應該有些話要聊，所以我晚了點才來。給你造成麻煩了嗎？瑞狄法德？」

「我答應幫他照顧孩子。」毫不客氣表明這的確很麻煩，瑞狄法德陰沉道：「反正到時候，當上妳孩子教父的血精靈也不會有別人。」

「哎呀，帕里還真是聰明。」金陽之花笑著一拍手，將為人母的少婦調皮一眨眼：「我還在想著要怎麼說服你做教父呢！沒想到孩子的爸一下子就解決了。」

「黎芙特小姐。」瑞狄法德揉揉開始痛起來的額側：「我實在是不明白，為什麼你和這笨蛋都覺得我會是個好教父。個人認為，比起好父親，難道我的個人形象不是更偏向於〝嚴厲〞、〝可怕〞、〝不近人情〞嗎？」

「這樣不是很好嗎？我們夫妻就可以盡情寵孩子，還不用擔心他變壞。」

「黎芙特小姐──！」

「嘻，別這麼生氣，當然是開玩笑的，瑞狄法德。」

紅髮牧師執拗地凝視咯咯笑的女聖騎士，後者笑了一陣，終於柔和下臉，正眼看他。

「他無法確定自己是否能勝任。」瑞狄法德重複好友的話：「但我呢？我又拿什麼保證？我連自己的親生兒子都不一定能理解，又要怎麼幫他？這簡直是強人所難！黎芙特小姐！」

桑朵夏‧黎芙特只是靜靜看著他淺笑。

「但你會愛著我們的孩子，不是嗎？瑞狄法德。」她輕快地彷彿在說一句真理：「你會愛他，不管是男是女、是大是小、是我的金色頭髮或是帕里的淡褐髮絲，你會愛著他，就像我們一樣。而且你永遠不會想到拋棄他。」

桑朵夏的眼瞳裡有著燦爛的星子。

「當然，帕里會是個好父親的，我則會努力做個好母親，而你也是，瑞狄法德。」她笑著：「你也會是我們孩子的好父親。而這就是為什麼帕里會跑來找你。」

命運拉開了一些人、拉近了一些人。

它也扯壞一些人，又修補起其他的。

命運與命運之間的交會，需要兩邊的交握。即使是親情，也不外乎是。

但那總是可以改變的、總是可以學習的。

「他會從你身上學習到他一無所知的部分，像是如何去緊抓住我們的孩子。」

金陽之花被陽光反映的金子長髮，讓時間都成了金色的溫暖。

那孕育著生命的母親笑得一臉幸福。

「我的傻瓜帕里，一定會成為一個好爸爸，就跟你一樣。」

fin

踩點上，超驚險(兩手舉起達陣)

大家晚安晚安晚安，祝爸爸們父親節快樂XDDD